第49章
尤拉顯然被阿列克謝激怒了,放棄向我詢問,重復開始慣常的斗嘴時間:“誰不好奇?你問問坐在這里的人哪一個不好奇?無緣無故讓我們下去確認派對的事情,還說······” “··咳咳···咳咳···” 尤拉被自己的語速嗆到,他的咳嗽持續(xù)到他接過阿納斯塔西婭遞來的水,猛地喝下去。 “還···怎么樣?”我好奇的嘟囔。 “還說,每一個人?!卑⒘锌酥x一遍嘲笑尤拉狼狽的神態(tài),一遍將尤拉的話接下去。阿列克謝似笑非笑地環(huán)顧四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是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要下去。別說這種事情從來都不用我們來cao心,管家、女傭們甚至是管理宴會進行的人的薪酬可都不是白拿的?!?/br> 尤拉平息了咳嗽,狀似不經意的看著我,好奇的接著問。 “所以說,用不著任何思考就能一眼看穿的借口,是為了什么呢?” 聽起來只是單純的好奇,符合尤拉一貫給人的印象,好像只有他能毫無顧忌的說出別人都想說而不敢說或者不能說的話,而且只有他說出這些話才不會被責難,沒有人會比他更正常了。 但我的心底卻一片冰涼。 很平常的交談夾雜著經常聽到的斗嘴,很難讓人提起戒心,可話題的走向被控制的很好,走到了讓我生不起疑心地方,巧妙地鋪好了所有陷阱。 我想得太簡單了。尼可諾夫家族的繼承人怎么可能只用簡單的活潑熱情就能形容的,在座的人包括安德廖沙都接受過的貴族繼承人教育不會將他們變成一眼就能看透的人。 一眼就能看透的,只是他們想讓你去看透的。 我眼中的阿列克謝,阿納斯塔西婭,尤拉甚至是吉安娜很有可能來自于我的刻板印象,并不是真實的他們。 每個人都有很好的偽裝,那么我就成為自以為看穿了別人,實際上最好的看穿的一個小傻瓜。 所以說,自作聰明要不得啊,是哪位有智慧的老先生說過“謙虛是種美德,它能讓你看清你自己和其他人?!保媸且痪浜苡械览淼脑?,希望我明白的不算晚。 我想要回答,隨便說點什么都好。我一段時間的沉默已經讓放松舒服的氣氛出現一些不和諧的雜音 可我的“社交恐懼癥”又好像不合時宜的發(fā)作了,嗓子被過量的口水黏在一起,發(fā)不出聲音。 冰涼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溫暖的觸感沿著皮膚傳遞。 “我想,答案可能那一位更清楚一些?!卑驳铝紊巢粠б唤z感情,聲音像是被趁熱打成冷硬的鐵板。 尤拉哈哈一笑,嘴里說著我才不要去問,生命重于好奇之類的話。 一旁安靜了很久的阿納斯塔西婭也跟著幫腔,緩解有些僵硬的氣氛。 然而,我沒有仔細去聽。我的視線順著安德廖沙流暢的下顎線條一路上移,他的嘴唇輕輕抿著,臉上常掛著的隱隱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怎么忘了,就算我傻到一個人都看不清,可他,我根本用不著費勁去揣摩。他是我的哥哥,無條件對我好為我擔心的親人。 我搖搖安德廖沙的手,果然低下頭的安德廖沙的表情里,是被不茍言笑隱藏起來的深刻的擔憂。 我讓安德廖沙低下身子更湊近我,他的身高即使是坐著都比我高出不少,我附在他耳邊,看著他一臉的疑惑,感動的情緒絲絲入肺,在氣管里蒸騰,讓我鼻頭忍不住的發(fā)酸。 “嘿,哥哥,你的眉頭皺得像條毛毛蟲?!背盟€沒反應過來,我輕輕地說,“別擔心我,還有謝謝你。” 聽到我的話后,安德廖沙的表情放松,最后雖然還有幾分擔憂的神色,但好歹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這個不聽話的小家伙,怎么不讓人擔心啊。”說著,他粗魯地揉亂我的頭發(fā)。 嗯,無所謂了,我的頭發(fā)也很少會整整齊齊的。 看著安德廖沙沒剛才那么緊張,臉上的笑意和自在的神態(tài)漸漸與我記憶里的安德重合,我也不由得松了口氣。 我不可能忘記,我最重要的,比阿里巴巴的寶物還要珍貴的就是家人。他們是我的第二次生命里,最值得珍惜的事物。 如果因為我而傷害到他們,這將成為我最不愿意去看到的。 在阿納斯塔西婭有力斡旋下,精通社交之道的貴族少年們恢復了其樂融融的景象。 當然,阿納斯塔西婭沒有忘記重新為我準備一杯適合我喝的飲料,她調皮的朝我眨眨眼睛,并貼心提醒我:“我想現在你應該不會想喝牛奶了,喏,熱騰騰的特斯蘭紅茶,半糖,小心燙?!?/br> 我小聲地道過謝,接過來輕輕抿一口,俄羅斯人在茶里加糖的偏好我至今沒法習慣,還好是半糖,不然我以為我喝的是紅糖水了。 阿納斯塔西婭的眼神依然很溫柔,雖然我明白也許真正的她并不全是這幅模樣,但我卻不會覺得虛假。 我與他們不在一個世界里成長,甚至這里都不是真實存在的。不,不能這么說,我沒有辦法去界定真實與虛幻,也許就像是平行時空,彼此視對方為虛假,又同樣相伴在真實的兩邊。 所以,我不能用自己淺薄的感情觀去要求他們,也沒人能輕易對另一個人作出判斷,虛偽與真實,善良與丑惡,活潑與內向,冷漠與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