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我注視著他純白色的領(lǐng)結(jié)，再往上是凸起的喉結(jié)，下顎鋒利而流暢。我最終說了實話，可能這無法安慰到弗拉基米爾，但此時此刻我不想騙他。

    弗拉基米爾不會將任何暴露軟弱，即使不經(jīng)意間的，所以很快，他的面容恢復(fù)平靜，快得猶如未曾存在過?！翱傆幸惶欤銜靼椎?。”

    第167章

    chapter166. 糖果（三）

    比寒冷的冬天還要懼怕，不是衣衫襤褸，而是月色里溢出的寶石般的火焰，落在赤chi裸的皮膚上，她產(chǎn)生了錯覺仿佛擁有一切，最后迷失在綠洲，美麗的白金色廢墟中。

    “好?！蔽夜砻孕母[了，居然為弗拉基米爾感到有些難過。我不再仰著頭，我產(chǎn)生了一種如果不回答就是在傷害他的錯覺。

    醒醒吧，弗洛夏，我想揪住自己的頭發(fā)，看看你的處境，你不是能夠同情別人的立場。

    可是，我摸了摸胸口，悶悶的，說明那股感情真實的，那無疑是弱者自不量力的共情，但它存在過。

    弗拉基米爾蹲下來，他的手撐在膝蓋上，我詫異地看著他與我齊平的眼睛，他是一個嚴(yán)格踐行各種禮儀規(guī)范的人，不是刻板地僵硬地維持，他不是在遵守，而是規(guī)則猶如為他度身定做那樣自然。坐在破爛的地毯上？在滿是灰塵的藏書室里停留？現(xiàn)在隨意地蹲在我面前？太過反常的情景導(dǎo)致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好了，不要難過了。”輕柔地說，像是預(yù)知到我的情感一般，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精致而冰冷的面容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下，浸染了喜悅而熾熱的暖意。

    不動聲色的融化堅冰，在白得透明的光線里，他猶如一般少年，因為雨過天晴后天邊的一抹彩虹這種事，而單純地笑著。

    弗拉基米爾身上干凈、冷冽的氣息比圣奧茨特的寒風(fēng)更純摯，我攝入太過，有點醉醺醺的，讓人的迷醉的是書架間的滿地陽光，亦或是此刻再不會重現(xiàn)的溫暖時光。

    我朝弗拉基米爾咧咧嘴，到底是誰多變啊，還大言不慚這安到我頭上，我有點不服氣，可看到他孩子氣的笑臉，和不明所以的安慰，我也只是最后“嗯”了一聲。

    這樣的弗拉基米爾太稀少了，稀少的東西大多都很珍貴，我想按下快門，將這一刻收藏起來，當(dāng)我陷入無望的精神沼澤時，也許這份難得的溫暖會給我一些力量。

    可能是今天的弗拉基米爾非常古怪的緣故，我也變得奇怪。

    “你害怕嗎？”他定定地注視著我，目光也變得柔軟，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我能察覺到他的試探，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大約是心血來潮。

    什么時候起弗拉基米爾開始在意我的感受？這在奇幻的冒險小說里都能稱得上離奇的橋段，果然古怪的過了頭，我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卡斯希曼醫(yī)生，他的雇主似乎正常得反而不正常了。

    “你在怕，但你沒有逃避，你選擇接受，即使你這么害怕?！彼嶂^，看起來在將散亂的色塊拼到一起，拼圖十分簡單，所以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依然沉默，不過不妨礙他自問自答，顯而易見，這是正確答案，我不安地收回小腿，身體堅硬地向后縮，他的目光如月色如清水，能看穿我的靈魂和虛假的矯飾。

    “那又怎么樣？”好似一yi絲si不bu掛gua的展露人前，我掩蓋的怯懦和卑怯也呼之欲出，我不服輸?shù)氐芍ダ谞?，故作惡狠狠的語氣。

    “這就是你，弗洛夏，你比你自己想象得更堅強?！备ダ谞枦]有在意我的冒犯，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懶散地搭在膝蓋上，“一個合格的馬爾金家的小女兒?！彼穆曇舾p了，語氣里毫無疑義的誠懇好像正在安撫因為驚嚇而炸毛的小動物。

    后背硌在書架的邊框傳來鈍痛，我的手指緊抓地毯被蟲蛀的破洞，呆滯地看著弗拉基米爾，這次我毫不顧忌的凝視，想要尋找其中一絲哄騙和敷衍的痕跡。

    弗拉基米爾放任我肆意打量，他的下巴擱在交叉的手肘上，大有一種任君采擷的隨性，然后在我震驚的眼神中，他伸出手，輕輕靠近我的頭頂。

    “你做得很好。”弗拉基米爾的輕柔地拍了拍，以一個成熟的姿態(tài)像是在贊揚、鼓勵、簡單的撫慰。

    當(dāng)他的手落下，我瞬間閉上眼睛，我用躲避卻順從的方式，將涌上鼻頭的酸澀壓制下去，我充滿惡意地想，我才不能哭，否則弗拉基米爾一定得意極了，比開屏的大孔雀還要洋洋自得。

    我緊閉雙眼，擠在眼眶里淚水搖搖欲墜，我感受到他的手指穿過蓬亂卷曲的發(fā)間，即使我用最低劣最不堪的想象去揣測他，我都沒能將逐漸低落淪陷的情緒拉起來，宛若干旱已久的大地迎來甘霖，迷失在沙漠里瀕死的旅人發(fā)現(xiàn)綠洲。

    弗拉基米爾很快收回手，我聽到他站起身時踩在缺失了一大塊地毯的木質(zhì)地板上發(fā)出的嘎吱聲。

    “如果盡力了，卻還是無法繼續(xù)忍受的時候，來找我吧，那是你的祈望，我會幫你實現(xiàn)。”弗拉基米爾沒有說告別的話，我睜開眼睛，看見他的背影消失在日光極盛之時。

    透明的液體最終從眼角滑下，我明白自己此刻不是悲傷，是長久的堅持得到肯定后，衍生了委屈、困惑、迷茫等等交雜在一起，但我并不難過，特別是眼淚流了下來，但我沒有哭泣，而是莫名的感嘆和松弛，我如釋重負(fù)地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