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我們?nèi)ツ睦??”我看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雨水經(jīng)年累月的沖刷,表面圓滑而瑩潤。不遠處有幾處分叉,匯入密密麻麻的道路里,你很難知道它會帶你去哪里。 弗拉基米爾眺望遠處,他沒有為與世隔絕的奇幻世界傾倒,他看向城鎮(zhèn)的中心地帶,表情平靜而淡漠。 “去人多的地方,天黑之前,待在人群中會更安全?!鄙巾敻咛幍娘L(fēng)不曾間斷,拂過他的頭發(fā),將他的襯衫吹得鼓鼓的。 我們穿梭在小巷,大塊的石板與蜿蜒悠長的巷道構(gòu)成繁復(fù)精巧的美感,古樸的石頭房屋,時光沉淀中鮮艷被層層剝落,留下青灰和米黃的外墻,庫夫懷爾德像是被歷史凝固的小城,在起伏的懷爾德凱撒山脈中偏安一隅。 我們經(jīng)過一座座石頭堆砌的建筑,有的屋子窗戶打開,窗上點綴著怒放的花朵,大樹,小草,還有富有田園氣息的小胖雞,兔子,來自孩童稚嫩的涂鴉,鏤空的圓弧門拱,優(yōu)美的鐵藝窗飾欄桿沉淀著歲月。 每堵墻上都畫著復(fù)古的蒂亞希爾人,最少的也有一百年了,可栩栩如生的好像油漆還沒有干,墻面底下有著畫作的創(chuàng)作背景,可我被弗拉基米爾拉著,只能粗淺地看個開頭。 弗拉基米爾不緊不慢地走著,他步態(tài)從容,晨禮服外套丟在車上,他穿著白色束袖款領(lǐng)襯衣,寶石領(lǐng)針和華美雅致的袖口,如果不看鞋子側(cè)邊的泥點,他就像一個從中世紀(jì)舞會上半途溜出來的貴族少年。 而我夢幻的紗裙已經(jīng)喪失朦朧的仙氣飄飄,裙尾沾滿泥點,失去了純潔的白變得灰撲撲的,長發(fā)亂糟糟地披散在背后,塞在在寬大的毛絨外套里,渾身散發(fā)著狼狽和怪異,我像一個誤入小鎮(zhèn)的危險分子,以至于每個路過的人都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狹長的石階背陰照不到陽光,青苔肆意生長,在雨水的作用下濕滑無比,弗拉基米爾握著我的手的力氣發(fā)緊,他不斷地回頭盯著我看,這讓我壓力很大,抬腿都有點猶豫。 我不得不扶著石墻,石頭表面沒有經(jīng)過打磨,粗糙得割手。 轉(zhuǎn)角后是一座修道院,聳立的石柱上雕刻著精美華麗的紋路,光線無法穿透內(nèi)部,顯現(xiàn)出一種極致的神秘和逼仄,經(jīng)過修道院后,人漸漸多了起來。我看到邁著閑適步伐的男男女女,他們或勾肩搭背鉆進昏暗的酒館,或者駐足在花店前。 弗拉基米爾對一切都毫無興趣,他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堅定地像個士兵。陽光突破云層的轄制,迫不及待地灑進大地,雨水在上升的溫度了蒸發(fā)升騰,宣告終結(jié),墻角的小花野草從石磚縫里鉆出來,頑強地吸吮著太陽的的熱量,人們手中拿著傘,雨水順在傘間滴落下來。 在弗拉基米爾心無旁騖地趕路下,我們很快穿過一條條高低起伏的石階和狹長幽靜的小巷,來到城鎮(zhèn)的中心——伯尼爾鐘塔下,哥特式的鐘塔是庫夫懷爾德的頂點,前面是一小片廣場。 圍繞廣場建起一圈商鋪,我發(fā)現(xiàn)了許多只在課本上才見過的東西,最令人眼花繚亂的是一家馬賽克商店,書上說,真正的馬賽克來自于意大利的傳統(tǒng)工藝, mosaque 是一門有上千年歷史的手工藝術(shù),它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公元前三世紀(jì)的西西里島,最早以玻璃和大理石小方塊鑲嵌而成。隨著古希臘人對馬賽克藝術(shù)進行改進,在古羅馬人建立羅馬帝國時,將它帶到整個地中海沿岸的國家和城市里。 直到君士坦丁堡正式承認基督教為國教后,大量教堂開始使用馬賽克進行裝飾美化,庫夫懷爾德這座小城處處都能看到馬賽克的身影,小于小毫米直徑的微型鑲嵌片已超過攝氏八百度的高溫混合加熱,冷卻,切成正方形小塊點綴在建筑的邊線。 緊挨著紛繁精美的馬賽克旁,堆得擁擠的油畫好像隨時會倒塌,鋪著麻木做手繪的阿拉伯女人;掛著黑色厚厚布簾,躲在黑暗里占卜的吉普賽老奶奶;跪在粗大的根莖上一下一下刨著木頭的沉默青年,;吆喝著灌滿一杯橙黃色泛著白色泡沫的中年男子,他的鼻頭紅撲撲的,看來已經(jīng)盡情地喝了不少······ 似乎是想象力編織的綺麗小鎮(zhèn),我聽著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風(fēng)鈴聲,恍惚覺得自己成為愛麗絲,進入了奇幻世界。還好偶爾幾個明顯游客裝扮的人沖淡了不真實的夢幻。 我的目光無法從那些奇奇怪怪的鋪子上離開,正好弗拉基米爾放手了,我猶豫了一兩秒,等不及地撲向面前的小攤子。這種機會不會再來了,我有預(yù)感,如果錯過我會難過得捶胸頓足。 攤子上擺放著許多木雕,它們的線條流暢,造型優(yōu)美,你很難看出是由木頭雕刻而成。 “小姑娘,你想仔細看看嗎?”木雕店的主人是一位胡子發(fā)白的老爺爺,他頭上是稀疏的幾根頭發(fā),戴著別致的圓頂帽,嘴里叼著煙斗,邊說邊不由分說地隨手遞過來。 我趕緊伸手去接,這是一只口銜長長尾羽的烏鴉,羽毛根根分明,淺色的椴木雕刻置于深色的橡木前,巧奪天工都不足以形容工匠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力。 “好漂亮······”贊嘆脫口而出,我小心翼翼地捧起雕塑,著迷地流連在精細優(yōu)雅的細節(jié)上,這些木雕展現(xiàn)著靜止的生命,宛如一首首凝固的詩。 我貪心地將它們裝進記憶,也沒有忘記招呼弗拉基米爾:“你來看···”,我轉(zhuǎn)過頭,看見弗拉基米爾站在陽光下,他的背后是伯尼爾鐘塔的白色塔尖,風(fēng)輕輕吹起他的發(fā)絲,陽光也不吝惜地鍍上圣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