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朦朧中，他臉上的愧疚顯而易見。我看到他鉑金色的發(fā)尾還微微的濕潤，淺色外套上水跡依舊清晰可見，內(nèi)里的襯衫已經(jīng)換過了，他沒有系領(lǐng)帶——自從離開了庫夫懷爾德之后，他來見我時的著裝放棄了一貫的昂貴精致，逐漸開始減少距離感，不知不覺向休閑舒適靠攏。

    像是品味很好的高中生，而不是擁有獨立服裝師的貴族那樣高不可攀。他的眼睛里快要被自責(zé)注滿，深藍(lán)稀釋后，他瞳孔的藍(lán)色被沖淡了。

    “弗拉基米爾？”我捂在后腦的手不敢動，那股疼痛差dj碎了頭骨，我疼得眼淚一時止不住，“謝謝?！?/br>
    我接過手帕，抹掉不斷涌出來的液體，弗拉基米爾的臉變得清晰了，他的嘴唇微張：“你還好嗎？”

    ——怎么會好，我疼得想要呻吟，手慢慢收回來，“呼——”我舒了一口氣，幸好沒有流血。

    我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揉了揉后腦：“沒事的，大概?！?/br>
    弗拉基米爾的情緒從來沒有這么好看透，他上前一步，我們之前的距離縮小到詭異的程度，要知道我還淚眼婆娑的捂住頭，他溫柔的聲音，撲在我鼻尖。

    “對不起。”

    弗拉基米爾微微俯身，抬起鴨舌帽的帽檐，在我額前落下一吻。

    第219章

    chapter 218.雙子（三）

    我一時愣住了，一手按在后腦，一手捂住前額，看上去真像個傷到腦子的倒霉蛋。

    虛假的，像是紅色油漆半干未干的，揮發(fā)出來的味道。

    奇怪的感覺在我心底泛起，但羞澀很快占領(lǐng)高地，我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貓，聲音不自覺抬高：“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要提前告知我，不然我怕早晚有一天我會死于心臟病。我的反應(yīng)大得超乎想象，似乎我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弗拉基米爾低低的“嗯”了一聲，他似乎把柔情都集中到了眼珠子里，藍(lán)色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渾濁。

    我什么都無法看清，因為頭部的疼痛漸漸消退，尖銳的能撕開頭皮的痛苦之后，腦袋木木的，似乎被橡皮筋緊緊勒住。我不能繼續(xù)想，眩暈感讓我有些急促的呼吸，模糊了弗拉基米爾的臉。

    “不要再忘記了?！贝竽X遲緩地轉(zhuǎn)動，我抬起眼睛，我警告什么似的說出來。

    然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和弗拉基米爾距離太近了——鼻尖幾乎擦過他的前胸，我的視線正上方是他潔白修長的脖頸，和他低著頭，似笑非笑的目光。

    什么時候這么近了？我慢吞吞地想，原來是他湊近我親吻我后，就沒有離開，像這樣，一點點把我壓向玻璃，隱秘的，讓我看上去完全依偎在他懷里。

    我的手握成拳，擠在他的胸前：“你退后一點?！倍览餄q漲的，尖銳到無聲的噪音回蕩在里面，我沒顧上想太多。

    前方傳來一聲輕笑，然后弗拉基米爾沒有猶豫地退開了，我以為是耳鳴造成的幻聽，因為當(dāng)我看向他時，他平靜地注視我，那種眼神很奇怪，仿佛是裹在流水下的玻璃碎片，一層層劃開皮膚，細(xì)細(xì)觀賞。

    擁有更大的空間，我側(cè)過身體，撐在玻璃上，低溫的海水不斷蠶食著手指的熱量，冰冷逐漸使我清醒，我感覺后腦不疼了，只是有一點脹痛。

    “我們走吧。”弗拉基米爾突然開口。

    我揉了揉麻木的后腦問：“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既是通知，又是命令的口吻，弗拉基米爾圈住我的手腕，拉著我就朝著出口的方向走。

    他生硬地捏住我的手腕，像是不適應(yīng)這種程度的接觸，他的手指僵硬，但又十分用力。

    我轉(zhuǎn)頭，最后看了一眼白鯨，這就要離開了嗎？在我以為我們會順著來時的路走出海洋館時，白色的光線從不遠(yuǎn)處的入口灑進(jìn)來，濃郁的藍(lán)不知不覺中褪色。

    新鮮的風(fēng)涌進(jìn)來，但弗拉基米爾沒有走進(jìn)盛滿耀眼的白色，他轉(zhuǎn)身拉著我推開一扇貼著“staff only”告示牌的小門，迎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瞳孔不自覺放大，“咔嚓——”捕捉到了打火機(jī)的火光。

    只夠照亮腳下一小片地方，但對弗拉基米爾已然足夠，他熟練地在昏暗中貼墻行走，黑暗且靜謐仿佛是通往地底的路，接著我看到向上延伸的鋼架，那是狹窄逼仄的樓梯。

    我的警惕被激發(fā)出來：“這是哪里？不對，我們?yōu)槭裁匆獊磉@里？”我掙扎著發(fā)出疑問。

    感受到來自我的阻力，弗拉基米爾將火源湊到臉前，搖曳的光讓他忽明忽暗，他的語氣澀澀的：“弗洛夏，你，不相信我嗎？”

    相信······

    我的質(zhì)疑停止了，想到了卡斯希曼醫(yī)生說過的話，我粗聲粗氣地說：“我相信你?！笨ㄋ瓜Ｂt(yī)生錯了，我必須證明這一點。

    “那我們走吧?！备ダ谞栃α耍瑯O度明媚地咧開嘴，陡峭的鋼架樓梯之下，無光之地，他的笑容讓我心底一陣膽顫。

    盡管有他拉著，我依然握住了扶手。

    扶手表面生銹了，粗糙的銹跡一下下割過手心，又癢又麻的刺痛感。腳下每一步都是未知，濃重的黑暗里，總懷疑下一步會踩空然后狠狠摔下去。

    可是很快，絲絲點點的藍(lán)色光點從上方降落，弗拉基米爾加快了腳步，我被他的拉力帶著沖出了樓梯。

    更加原始的深藍(lán)世界——這里是鯨魚館水池的上方，越過前方的圍欄，就是幽藍(lán)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