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阿納斯西亞的視線失去焦點,緩緩滑落,最后落在那支盛滿雨水花瓣的大馬士革薔薇上:“···我不知道?!?/br> 可憐的阿納斯塔西婭,尤拉懷抱著某種不可說的優(yōu)越感,他斜撇她一眼,像是在看被愛遮蔽神智的愚人。 混亂無序的現(xiàn)實,是飛騰的川流,自我實現(xiàn)的意志的巨流,任何禁錮他的想法都是荒謬的,這是浪漫主義信仰guntang的中心。 ——可惜信仰崩塌,熱流燒壞了理智。尤拉保證自己一點也沒有幸災(zāi)樂禍,歸根到底這是她的事,他什么也沒說,因為他的安慰此刻都顯得多余。 尤拉決定置身事外,他直覺這是個讓人頭痛的麻煩,本就和他無關(guān),也和弗洛夏小姐無關(guān)——她無辜地被卷進(jìn)來。 他應(yīng)該與安德廖沙談?wù)?,在事情變得更不對勁之前——好煩!尤拉抹了一把臉,第無數(shù)次后悔今日的突發(fā)奇想。 第233章 chapter 232.畸變(三) 尤拉不想無休止地等下去,他寧愿跑到地下停車場,坐在車上發(fā)呆也比留在這里好。他看了眼依然洶涌的雨水,深吸了口,準(zhǔn)備轉(zhuǎn)身返回購物中心。 出于對友情的考量,他說了句:“回去吧,也許事情沒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時間過得很快,佛奧洛夫家族為你的訂婚即將開始籌備了?!?/br> 這是安慰人一向拙劣的尤拉能給出最貼心的祝福,說完,他得意地挑挑眉,原來他說漂亮話的功夫也不差嘛。 “安德······”可惜阿納斯塔西婭忽略了他罕有的好心,她虛焦的眼神有了終點,穿過雨霧直直看向長街對面。 靈魂抖落銹蝕的斑點,她從枯寂里重新煥發(fā)了生機(jī)。 尤拉不愿相信自己難得一見的善良被無視,可他順著阿納斯塔西婭目光的方向去看,他瞬間理解了——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停著安德廖沙的私人座駕。 他該及時閃開,為他們之間留出空間,但尤拉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的體貼額度今日已經(jīng)用完,還是不要那么費勁了,也許安德廖沙不介意載他一程,他也不介意去車上等。 于是尤拉收回了邁出去的腳,然后他發(fā)現(xiàn)阿納斯塔西婭并沒有上前叫住安德廖沙,他問道:“怎么了?” 阿納斯塔西婭一瞬間的驚喜已然定格,她用一種飽受折磨的表情望著道路的另一邊,她的呼吸似乎也暫停了,像是被抽出基底的高聳積木,摧毀來臨只是一次不經(jīng)意的動作,也許是層層疊疊的積壓,累積的坍塌,那些無法所說的情愫在這一刻徹底凍結(jié)。 她緩慢地拉扯嘴角,笑得干凈純潔,找到了,她恍然大悟,她的笑剝落在兩滴雨水觸地的間隙,她留下的原因找到了··· 看到弗洛夏的那一秒,尤拉的心也提了起來,他意識到安德廖沙不是來接阿納斯塔西婭,他只是跟在弗洛夏身后,這算什么,秘密的跟蹤嗎? ——除了弗洛夏之外,其他人都知道的秘密,巴甫契特和馬爾金家不會高興他這么做。 還有阿納斯塔西婭,即使是最懶得顧忌他人情緒的尤拉也知道,現(xiàn)在的阿納斯塔西婭很不對勁。 尤拉看到弗洛夏斜挎著書包,鼓鼓囊囊的塞滿了,她手上還抱著幾本書,一只手舉起的傘搖搖晃晃地,不知道是給書打傘還是給她自己,肩膀濕了一片。 馬爾金家的侍從呢?他們的薪水原來那么好領(lǐng)嗎,難怪殿下總是不放心弗洛夏小姐,她看上去根本沒有能力把自己照顧好。 “尤拉···”阿納斯塔西婭叫他。 然后他聽見她說,“你之前問我,我為什么會喜歡安德廖沙?!彼便躲兜赝蛟诖笥曛雄橎堑母ヂ逑模p柔的嗓音此刻顯得單薄飄忽不定。 尤拉想了下,大約是在他的雙手被購物袋的絲綢系帶勒緊手腕時,為了分散阿納斯塔西婭購物的熱情,他急忙拋出的問題,可說真的,尤拉對這個答案沒有半分興趣。 阿納斯塔西婭并不在意尤拉怎么想,她只是需要說點什么,而尤拉是此刻唯一的傾聽者,她暈進(jìn)霧氣般美麗的眼睛輕輕眨了眨,似乎有凝結(jié)的露珠閃動:“我不愛他了,我不再愛安德廖沙了,但我依舊會為他感到難過,前提是,他真的因為我的離去而難過···” 被撕碎,一點點的,不管是愛意還是悲傷,回憶沖刷著過往的灰塵,在坍塌揚起的巨大硝煙里,她的血rou也被剝離,她的四肢與頭顱早就掉進(jìn)了塵土里,只剩下一具丑陋的骨架,崩壞還在蔓延,她能聽到骨頭內(nèi)部的破裂聲······ 這話聽得尤拉的眉頭都皺起來,他被強烈的違和感刺激得一陣不舒服:“什么時候?”尤拉不懂為什么前一秒還沉浸在愛情的憂愁中的姑娘下一秒就突然變卦,就算愛情是個廉價的消費品,它的報廢速度還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他的想象。 “誰知道呢?”阿納斯塔西婭含混地嘟囔著。 街道的另一邊,弗洛夏正在感嘆自己的大豐收,她艱難地舉著傘,盡力不使懷中的書本淋濕。 今早弗拉基米爾終于沒有像前幾日一樣每天按時報到,他被卡亞斯貝先生拖走去往奧地利的公事行程,弗洛夏原本被安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倨谏钜幌伦娱e下來。 她天不亮就醒了,呼嘯的風(fēng)吹過樹皮和枝葉的沙沙聲攪擾得她噩夢連連,汗?jié)竦钠つw在沒有升起壁爐的屋子里逐漸失溫,她蜷縮在被窩里竟然瑟瑟發(fā)抖——她疲倦地爬起來,沖進(jìn)熱水底下,舒舒服服地泡澡結(jié)束后,天蒙蒙亮,霧氣已然沉降,縈繞低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