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蠢事，把自己搞得慘兮兮地，腳腕傳來突突的痛感，像是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向關(guān)節(jié)，我梗著脖子，冷得哆嗦，腦子昏昏沉沉。

    “弗拉基米爾···”他的身體無法給我溫暖，我不明所以地叫著，胸口壓在堅硬的骨頭，悶悶地呼吸不暢。

    “嗯?！备ダ谞柕偷偷貞?yīng)聲。

    來自胸腔的共鳴，隔著血rou與骨骼滲透，我的心臟都感受到這股震動，麻木和酥癢混合的怪異感在神經(jīng)末梢滋生。

    “都是假的嗎？”我的聲音很輕很輕，差不多羽毛或者蒲公英種子的重量，我強撐著一股力氣，不死心地問。

    弗拉基米爾明顯地頓了下，他停下腳步，重重地呼吸一聲，他似乎陷入了焦灼的思考，直到肩上落了一層薄雪。

    “不是?！彼跉?，再次邁開步伐，他罕見地有些困擾的聲線，是一覽無余的真誠，“弗洛夏，不是的?！?/br>
    從什么時候開始，干凈溫柔的笑，還是安慰哭泣的我的懷抱，冷著臉被迫咽下甜掉牙的奶昔，還是頭戴花環(huán)的古希臘少年···難道是假的嗎？

    這些疑問堵住了聲帶，可我問不出來，我怕是像再也不會回頭的風(fēng)，吹過了，就消失了，我感到沉甸甸的悲傷：

    “······阿納斯塔西婭，是你讓她來的嗎？”

    雪花黏連在睫毛間，我迷迷糊糊地想起弗拉基米爾不止一次的警告。

    「她可真努力?！埂刚娴膯幔空娴氖悄阆牒退雠笥褑?？」「你應(yīng)該對別人保持戒心?！?/br>
    哈——他明明一直在提示我···憤怒夾雜著一絲屈辱叫囂著涌動，不斷沖擊著我?guī)捉浪木瘛?/br>
    “是。”弗拉基米爾沒有猶豫，他干脆地承認(rèn)，沒有任何修飾。

    我縮起脖子，額頭輕輕地抵住他的后頸，他不能抑制地僵硬了一下，我能聽見自己的聲音，虛弱而無力地響起：

    “弗拉基米爾?！蔽腋蓾爻雎暎骸澳悴恢?，我有多努力才能相信你，這很難，雖然大多數(shù)事情對我都不簡單，但相信你，是我做過最難的事情了。”

    我的嘴唇幾乎要觸上他頸部的皮膚，呼出的熱氣撲出去，“但我做到了，像是不可思議的奇跡，但是，那是假的···”顫顫巍巍的聲調(diào)，帶出了哭腔。

    眼淚模糊了視線，我沉默地哭泣，嘴里滿是苦澀的味道。

    “騙子······混蛋···壞人······我討厭你···”我無助地埋下頭，說出知道的所有臟話，我埋進(jìn)他的頸窩，冰涼的液體瞬間沾濕他干燥清透的氣息。

    他的皮膚沒有多少熱度，此刻卻變得guntang，我說不清那是我發(fā)燙的額頭，還是緊貼的部位燃燒起來了，他清冷單薄的氣味變得濃重?zé)崃?，我大口吸入他的氣息，只覺得肺部被榨干的窒息。

    一直安靜的弗拉基米爾，恍若承受著相似的痛楚，他壓抑地開口：“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努力想對你好?！?/br>
    過多的液體順著他的脖頸流淌，流進(jìn)他的衣領(lǐng)里，他淡淡地說：“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不會難過，你總是很難開心起來，我想要看到你笑?！?/br>
    我抽抽鼻子，悶悶地問：“為什么？”

    “沒有原因，我只能這么做，你經(jīng)常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我必須學(xué)習(xí)怎么和你相處，如果和我在一起，能讓你快樂就好了?！?/br>
    “如果這對你來說是欺騙，那么很抱歉我騙了你?！?/br>
    傲慢和冷漠都棄他而去，弗拉基米爾恍若純潔無辜的少年，他拋卻謊言的偽裝，誠實地不像話。他微微彎下腰，把我往上拋了拋，然后扣緊了手臂。

    我不知不覺間深深埋入了他的頸窩，我環(huán)上他的脖子，抱得很緊。

    心臟在不規(guī)則的跳動后，逐漸趨于一致，隔著肋骨與沒有縫隙的距離，我感知到他平穩(wěn)的心跳。

    眼淚像是維爾利斯特綿綿不絕的雨水，流個不停，淚水濡濕了他的衣領(lǐng)，脖子，和柔軟的發(fā)絲，濕噠噠得一塌糊涂。

    哈···真是夠了···

    我攥緊垂在耳邊的發(fā)尾，糊成一團(tuán)的視線里滿是無望的疲倦。

    完蛋了，你沒救了。

    我咬著牙咽下悲慘的嗚咽，即使是現(xiàn)在，只要想到我會失去他，那股還未降臨的痛就會越過時間的阻礙，狠狠地將我凌遲。

    我愛他。

    越是痛苦越是無法否認(rèn)，我愛他，像是皮膚，頭發(fā)，眼睛，血液，骨骼，乃至靈魂都被打上烙印，牢不可破的誓言生效了。

    越是痛苦越是清晰，從未有過的激烈情感困住理智的掙扎，我小聲地喘息，接受來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這是愛意的浪潮，洶涌而驚心動魄。

    “對不起。”弗拉基米爾說。

    他轉(zhuǎn)動脖子，濕淋淋的發(fā)絲蹭過我的下巴，癢癢的，我能看見他緊抿的唇，沒有血色的白。

    他重復(fù)一遍：“對不起?！?/br>
    我磨蹭在他白皙修長的側(cè)頸，溫?zé)岬拇劫N上去，是鼓動的脈搏，泊泊流動的血液張揚著躍動的生命力，淚水暈濕了這一小塊皮膚。

    在弗拉基米爾快要側(cè)過頭時，我被某種沖動驅(qū)使，不輕不重地咬上去。

    他幾乎是立刻僵住了?！啊ぁぁじヂ逑摹！彼o繃而無奈地喘氣，似乎無止無盡的痛苦讓他的語調(diào)都破碎不堪，他伸出手，不厭其煩地擦去惱人的眼淚，然后撫上我通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