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時候，真的很不懂事啊，讓那么多人為他傷心了。

    是只壞崽。

    壞崽意識到自己壞了之后，便開始努力修行，他要回去，他有話想對小天說。

    他用了五百年，終于攢夠了功德，回到了神界，然后在無色天外等啊等，他感覺無形之中有雙眼睛在看著他，他覺得小天已經(jīng)醒了，但可能還在生他的氣。

    沒關(guān)系，他就在外面等，等到小天愿意見他的那天。

    無色天終于還是為他打開了。

    時隔千年，銀河之間，星盤之旁，再次相見，祂還是那個樣子，而幼龍已經(jīng)成了少年龍，身量都快趕上祂了。

    “你看到我這樣不驚訝嗎?”少年看著祂的眼睛，他特地?fù)Q了最漂亮的衣服呢。

    “有什么好驚訝，還是那個傻樣?！?/br>
    “是嘛?！?/br>
    少年笑的明朗，原來小天還記得他以前的樣子啊。

    “跑回來干什么?”天道似有不耐煩。

    少年卻走過去，像小時候那樣牽住了他的手，這讓本來要轉(zhuǎn)身的天道頓住了腳步，抬眸看向他，少年的眼睛和幼崽重合了，連笑容都恍如舊時。

    “也沒什么事，就是想你了，你不來找我，我就只能上來找你了?！?/br>
    少年撓了撓頭，一副有點(diǎn)想問祂為什么不來看自己又不敢問的樣子。

    天道沉默良久，還是在他之前開口了，“你過的不是很開心嗎?！?/br>
    “誒?！?/br>
    少年從這話里好像知道祂從不出現(xiàn)的原因了。

    “小天，謝謝你?！鄙倌暾f。

    天道與他對視，一會后掙開他的手，抬腳向銀河深處走去，“知道了。”

    少年趕緊跟上，問祂，“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謝你嗎?”

    “知道。”

    “誒?”少年不解，拉了拉祂的衣服，“我都沒說呢，你怎么會知道?”

    “知道就是知道。”

    有些話，有些事，祂就是知道，只有小龍不知道。

    因?yàn)樾”魁堥L大了也還是大笨龍。

    *

    少年在神界待了一段時間，主要是在無色天里面窩著，以前一個勁要往外面跑，現(xiàn)在死活要留下，趕都趕不走。

    拂衣替管神仙受封事宜的文曲君來詢問封號一事，少年說:“就以前那個吧?！?/br>
    拂衣:“熙清?”

    “對，春日熙熙，清風(fēng)和穆，是祂撿到我的那天，”少年看向小天，祂沒意見，那就這個了。

    “你還記得那天嗎?”少年問。

    “問這個干什么?”

    “你先回答我，還記不記得?”

    祂故意說:“不記得。”

    “但我記得你。”

    祂愕然看向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神情不似開玩笑。

    一段祂都不知道的記憶在他的講述中浮出時間長河。

    “在你第一次碰到我的時候，一股力量意外進(jìn)入了蛋中，我那個時候已經(jīng)是死去多時的狀態(tài)，這股很小的力量讓我短暫地活了過來，但不足夠支撐我復(fù)活?！?/br>
    聽到這里，祂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復(fù)雜的神色。

    “不是吾救了你，那你是怎么活過來的?”

    少年搖頭，“是你救了我?！?/br>
    “我那個時候剛有意識，身處黑暗中很害怕，然后我面前突然亮起白光，光中有一個人影，”少年頓了頓，明亮的眸子看著他，“我覺得祂很親切?！?/br>
    “我以為人影就是我的父母，我想見到你，于是鉚足了勁想要活過來。”

    “所以，是你救了我啊?！?/br>
    也是你選擇了我，天道默默想。

    如果沒有那一天的風(fēng)，沒有那一天偶然的一眼，沒有那一天鬼使神差的心軟，現(xiàn)在祂身邊的位置會是空蕩蕩，祂會在孤獨(dú)中度過過去的千年。

    孤獨(dú)啊，如果你習(xí)慣了它，那么不管幾千年，還是幾萬年，都是一樣的。

    但自從有了小龍的陪伴，祂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身邊多準(zhǔn)備一個位置，就算他不在，誰知道下一刻他會不會蹦蹦跳跳跑回來呢。

    也習(xí)慣了吵吵鬧鬧，嗷嗷嗚嗚的聲音，聽久了其實(shí)還怪可愛的。

    唯獨(dú)再也無法習(xí)慣的，是孤獨(dú)。

    所以啊，其實(shí)是你把吾慣壞了。

    *

    “我走啦，”少年揮手和拂衣告別，而小天自從他說要走后就沒理過他，也不來送他。

    “不再留幾天嗎?”拂衣不舍地問。

    少年:“我爹還在等我呢，我不回去他們到時候要打上來了?！?/br>
    拂衣面露不悅之色，“早說了那群人不是好人，動不動就打打殺殺，虧得你沒被他們養(yǎng)歪。”

    少年想到他的爹爹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磨刀準(zhǔn)備上來殺神了，心有戚戚，吐吐舌頭，“就當(dāng)他們老當(dāng)益壯吧?！?/br>
    拂衣還要說什么，少年拿過拂衣手里的包袱，朝天梯邊笑邊跑，“走啦走啦，jiejie再見。”

    拂衣再也抓不住長大的他了，小時候一彎腰就能抱起來的孩子，現(xiàn)在她用全力都追不上他了，只能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

    她大聲問:“龍崽兒!你下次什么時候回來?”

    “等桃子吃完就回來啦!”少年拍了拍包袱，隨后從天梯上瀟灑一躍。

    他就這么走了。

    過了良久，拂衣還站在原地，望著天梯方向，她嘆了口氣，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早知道就少給他裝幾個桃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