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吃個蘋果吧。”

    本來以為蘋果是給自己的夏文瀟接了個空，挑了個大蘋果洗干凈直接啃起來。

    陳清秋頷首致謝，然后雙手接過蘋果:“多謝?！?/br>
    于桑透過病床上這個虛弱的老人，似乎看到了她年輕時的風(fēng)采。

    那必定是個極其有教養(yǎng)有氣質(zhì)的優(yōu)雅的女人。

    和李金梅這種再樸素不過的勞動婦女似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奶奶，我有沒有跟您說過，我是一名卦師。”

    “抱歉，我聽過你和你朋友的聊天，大概知道這件事情?！?/br>
    “您要這么說的話，我也要跟您說聲抱歉了，未經(jīng)您允許擅自算了您的一些事情?！?/br>
    “哦?你這是算到什么了?”

    于桑十分鄭重:“如果您還有什么未說完的話，盡快說吧?！?/br>
    “哐當(dāng)!”李金梅手上的搪瓷盆掉到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

    陳清秋倒是很淡定:“這樣啊……我早有感覺，但總覺得自己還能再多活一段時間，沒想到死亡來得這么快?！?/br>
    李金梅抹了把眼淚:“我去找醫(yī)生!”

    陳清秋:“沒用的，醫(yī)生早就說了，我的身體早就垮了，躺在病床上不就是等死嘛。死了也好，不用接受那么痛苦的治療，倒也清凈?！?/br>
    于桑拉上啃著蘋果還在狀況外的夏文瀟:“我們先出去，有事喊我們?！?/br>
    夏文瀟:???

    “什么情況?”

    于桑:“陳奶奶她……大限將至，讓她和李奶奶說點最后的話吧。”

    夏文瀟愣住:“這么突然?她這幾天狀態(tài)不是挺好的嗎?”

    于桑:“老人家，摔一跤就不行了，表面上看著沒什么，其實內(nèi)里早就被掏空。也不知道她走了，李奶奶能不能接受?！?/br>
    病房里，李金梅看著躺在床上的女人，視線模糊。

    陳清秋依然笑著:“小梅，過來坐?！?/br>
    “jiejie……”李金梅就差撲到陳清秋身上哭了。

    陳清秋輕輕拭去李金梅的淚:“我走之后，你不要太難過，意思意思在葬禮上哭幾聲就可以了。不要傷心太久，我在天上看著會心疼的?！?/br>
    李金梅:“你走了我直接一頭撞死去陪你，絕對不讓你在天上等太久!”

    陳清秋:“別鬧，我還有些事情想讓你幫我辦?！?/br>
    李金梅:“jiejie你說，我一定幫你辦到!”

    陳清秋:“你知道的，我年輕時就一直想去看升旗，但是因為各種各樣原因沒去成，后來老了身體不好就去不成了，你替我去看看，等以后再見面了你講給我聽。”

    “還有海南的碧海藍(lán)天，草原的牛羊落日，你都替我走一走看一看?！?/br>
    “我身體不好，這些年一直喝中藥養(yǎng)著嘴巴都苦了，你替我嘗一嘗湘菜的辣，淮揚菜的鮮，如果能學(xué)會就更好了，以后做給我吃?！?/br>
    “聽說鳳凰傳奇要開演唱會了，我跳了這么多年廣場舞都沒機會聽他們的現(xiàn)場，你替我去聽一下。”

    李金梅前面都還在點頭，說到這個她猶豫了:“我一個老年人哪里能搶到票嘛?”

    陳清秋:“搶不到票也沒關(guān)系，如果他們出了新歌，你學(xué)新的廣場舞，再見面了跳給我看?！?/br>
    她又說了好多好多，把李金梅以后的日子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李金梅:“你說這么多，要是我來不及做完就去找你了怎么辦?”

    陳清秋笑著說:“所以你要活久一點啊……”

    心跳監(jiān)護儀響起警報，醫(yī)生護士們沖了進(jìn)來，匆匆把陳清秋推進(jìn)搶救室。

    只留下李金梅在原地，嘴里默念著什么。

    于桑遞給她一張紙:“擦擦眼淚?！?/br>
    李金梅:“謝謝。女娃子你啊有可以寫字的紙?剛剛jiejie說了好多，我記性不好怕忘記，要全都記下來?！?/br>
    夏文瀟拿出隨身攜帶的便簽和筆:“奶奶你用這個?！?/br>
    李金梅道謝過后一邊寫一邊說:“我的字還是jiejie教我寫的。你們肯定很奇怪吧，我一個土里土氣的人怎么會有那么一個一看就是大小姐的jiejie?！?/br>
    其實于桑和夏文瀟并不好奇。

    但李金梅現(xiàn)在只想找個人說話，哪怕邊上杵兩根木頭她也能說很多很久。

    “我們不是親生姐妹，但這么多年處得比一般姐妹關(guān)系好多了?！?/br>
    “jiejie是那個時候下鄉(xiāng)到我們村子的，就住在我們家隔壁。”

    “我在家里面沒有自己的房間，小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人，這樣可以打一個大衣柜，可以有自己的桌子椅子，賺的公分可以不用和家里人分，可以有自己的小家。”

    “是jiejie跟我說不用嫁人也可以有自己的家，她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為人處事的道理，是她帶我走出了那個村子。”

    “是她讓我知道，一個人也可以讓自己過得很好?！?/br>
    李金梅抹了把眼淚繼續(xù)說:

    “她讓我去各地走走，其實是我年輕的時候想出去玩，但那個時候女孩子一個人出去玩太危險了，工作又忙，不敢出去，后面又沒時間出去?！?/br>
    “她讓我去吃那些好吃的，其實是我從小就貪吃，在村子里的時候還會把糖偷偷藏在jiejie柜子里?！?/br>
    “她喜靜，總是嫌我鬧騰，但我就是喜歡鬧她。”

    “可惜我總是讓她cao心，就連她要死了都要擔(dān)心我活不下去?！?/br>
    “以后不能讓她cao心啦!我先去北京看升旗，然后去海南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