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進入墓園之后,銘久問晴夏:“人類總是有那么多怨氣嗎?” “嗯,而且呈逐年上升趨勢。” “那么,剛才那個司機的怨念,算是‘咒怨’嗎?” “不一定。這要看他是否有過讓對方‘死掉’或者‘永遠消失’之類的想法。崗前培訓的時候,應該都講過吧?” “呃……是講過?!?/br> “不過,他到底產生了什么樣的怨念,不是我們所能掌握的。他的怨念到底算不算‘咒怨’,也不歸我們判斷。那不是‘咒怨執(zhí)事’的工作職責?!?/br> 兩人沿著墓園的小徑快步疾走,乍一看就像是年輕女孩領著叔叔。如果有人留心觀察,或許會覺得這位叔叔對女孩的姿態(tài)過于恭敬謙卑,但這里是墓園,往來之人都各懷心事,即便與他倆擦肩而過,也不會對他倆留意過多。 “那么,今天的工作,就從這里開始吧。” 墓地深處,晴夏從挎包里拿出一臺平板電腦模樣的設備,熟練地調出“施怨者信息對比程序”。 在成為見習咒怨執(zhí)事之前,銘久已經有所了解,所謂“施怨者”,即是向其他人類施加“咒怨”之人?!笆┰埂辈⒉恍枰厥獾膬x式,很多時候只是人類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怨念。 只不過,人類并不知道,無論是多短暫、多不靠譜的怨念,一旦產生,便會立刻被掌管咒怨的死神捕捉,并可能成為死神揮動鐮刀的依據。 相對的,被人施加咒怨的一方,稱為“受怨者”。 “咒怨執(zhí)事”的工作職責,便是根據死神捕捉到的咒怨信息,調查施受雙方,按照死神界相關規(guī)則,判定受怨者是否滿足被執(zhí)行死亡的條件,并監(jiān)督執(zhí)行死亡。 “執(zhí)行死亡的規(guī)則,你應該很清楚了吧?”晴夏問。 “針對某一受怨者的咒怨延續(xù)七年或七年以上,或者……或者施怨者人數達到七個或七個以上,受怨者即可被執(zhí)行死亡?!?/br> “嗯,這次屬于后一種情況,總共有七位施怨者需要確認。抓緊時間。” 晴夏遞給銘久一臺極為精巧的拍照設備,并為他指出了拍攝目標。 不遠處,一座嶄新的墓碑剛剛立好,一群人正忙著在墓碑前擺放鮮花和供品。 銘久注意到,墓碑上鑲著一張遺照,照片里的老太太神態(tài)慈祥。 崗前培訓時,銘久已經掌握了拍攝要領,雖然今天用的設備比與培訓時用的小很多,但按鍵位置基本一致。 他對準那群人中的一對年輕男女,按下拍攝按鈕。 按鈕卻紋絲不動。 他稍稍加了些力氣,這次按鈕只淺淺地沉了一下,依然沒有觸發(fā)攝影功能。 銘久連忙察看。原來是為了防止誤觸,按鈕被設計在圓形的凹槽里,但由于按鈕太過小巧——或者說,由于銘久的手指太過粗大,被凹槽口擋住,按鈕因此無法被完全按下。 他只好用小指尖按按鈕。他從不同角度、用不同焦距,迅速地為那對年輕男女拍了幾張照片。嚴格地講,是偷拍。 “不錯,拍得很精準?!鼻缦脑u價道。 作為咒怨執(zhí)事,偷拍是一項必不可少的職業(yè)技能。崗前培訓時,外表笨拙的銘久是整個培訓班里該項技能掌握得最快的一個,也是最好的一個,似乎對此很有些天賦。他本人也對拍照這件事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和親切感。 晴夏將照片導入平板設備,兩位施怨者“林棟”和“張潔”的信息很快對比成功。 銘久看著晴夏那雙又小又柔的手,再看看自己這雙布滿裂紋和硬繭的大手,不免疑惑。 事實上,從崗前培訓的第一天開始,他就一直奇怪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一雙手。據他觀察,與他同期的見習咒怨執(zhí)事們,雖然形貌各異,但誰的手也沒像他的那樣粗糙。 隨后,他們離開墓園,馬不停蹄地輾轉多處,直到午后時分,才終于完成其余五位施怨者的確認工作。 不過他們并不會感到疲憊,他們畢竟不是人類。他們的外形雖然與人類完全一致,卻并不具備人類的全部感知能力,也不具備人類的任何欲望和情感。 銘久問晴夏:“接下來我們干什么?” “你說呢?當然是聯系死神來處理了?!?/br> 碧桐佳苑小區(qū)斜對面的露天咖啡座里,晴夏和銘久并排坐著,偶爾吸一口各自手中的冰美式。銘久緊盯著晴夏的動作,晴夏舉杯,他也舉杯;晴夏用吸管攪動冰塊,他也用吸管攪動冰塊。兩人的動作、頻率完全一致。 “喂,你干嘛一直學她?”坐在兩人對面的霍來問。 從外形上看,霍來比晴夏大不了幾歲,是個皮膚白凈、身材瘦弱、氣質陰郁的大男孩。他的頭發(fā)燙染過,臉上化了淡妝,右耳上鑲著耳釘,穿著整潔的白襯衫和九分褲。雖然他的妝扮比很多女孩還要精致,卻并不惹眼,因為大街上有很多比他更精致的男孩。 “呃……我是第一次喝這個,所以……” 霍來打斷銘久的解釋:“那也不用每一步都照她學啊。做做樣子就好,反正你們又嘗不出溫度和味道?!?/br> 的確,無論是銘久和晴夏手中的冰美式,還是霍來眼前的香草奶昔,都不是為了解渴和品嘗而點的。他們點這些只是為了偽裝。 這時,遠處出現了一輛校車。 “您決定好用哪種執(zhí)行方式了嗎?”晴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