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向周瑗告發(fā)我們之前，我們必須盡快除掉他?！?/br>
    “或許我們應該先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他?！?/br>
    “我覺得沒必要，之前我們就已經(jīng)打算除掉他了。”

    “那個……”銘久突然插話，“就算是成杰，可他一定就會向經(jīng)理告發(fā)嗎？”

    “當然。他長得就像個告密者?！敝傥湔f。

    “可是我覺得……如果他知道咒怨執(zhí)事都有前世，或許……或許他也會像我一樣希望找回自己的前世記憶，那樣的話……他可能會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

    晴夏想了想，說：“倒也有這個可能?！?/br>
    仲武搖搖頭：“他就算找回前世記憶，也不可能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br>
    “為什么？”銘久問。

    “你看他那皮笑rou不笑的樣子就知道，他前世一定好不到哪兒去，找回前世記憶只能讓他獲得更多的不良欲望?！?/br>
    就在銘久他們商量對策的時候，成杰來到了k市第二醫(yī)院。

    自從恢復了前世記憶之后，他作為人類的一切感知能力也開始漸漸恢復，但或許是太長時間不具備那些能力的緣故，他竟無法駕馭它們，還經(jīng)常將各種感覺混淆。他像個初生的嬰孩一樣分不清饑飽?？匆娛澄?，特別是色澤誘人或香氣撲鼻的食物，他會一直吃到吃不下為止。于是幾天下來，他那白凈凈的臉上便開始冒出粉疙瘩，胃更是難受到了影響工作的地步。

    從晴夏的記憶中，他已經(jīng)知道恢復前世記憶這事兒一旦被周瑗察覺，后果將不堪設想。為了盡早消除身體上的不適癥狀，避免露出破綻，他只好冒險來到人類的醫(yī)院就診，同時暗暗祈禱，希望為自己看診的醫(yī)生不是某位死神假扮的。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有點兒多余，為他看診的是個身上飄著淡淡狐臭味（這應該是成杰自恢復嗅覺以來聞過的最難聞的味道）的中年婦女，他的病也不嚴重，只需吃點兒調(diào)理的藥，保持清淡飲食和充足的休息即可。

    排隊繳費的時候，他看見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架著一個臉色發(fā)灰的小伙兒朝采血窗口走去。那小伙兩手抄在一起，上面搭著一件外套。

    那下面一定有一副手銬，成杰暗想，同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他以前見過這樣的人，在夢里，前世的夢里。

    那人，是他自己。

    在成為咒怨執(zhí)事之前，成杰的名字叫做單正。出生時長輩給他取這個名，想必是希望他將來做人正派、行事堂堂正正，長大后他自己也曾朝著這個方向努力，只可惜沒能堅持到底。

    他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原因。他將一切歸咎于這個功利而浮躁的社會。他認為在這個扭曲的價值觀橫行的時代，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塵不染。他覺得自己這不叫隨波逐流，而是在踐行適者生存的真理。

    自學生時代起，他就想方設法地表現(xiàn)自己。他確實有些頭腦。他一度在整個k市都很有名氣。他也非常注重和身邊人搞好關(guān)系，同時努力不讓別人看出自己的真實心意。他自認為做得很好。

    他的工作履歷從一個偏僻的鄉(xiāng)鎮(zhèn)開始，起點不高，卻很快跳到了市直機關(guān)。這一切自然得益于他過人的能力——過人的工作能力，還有過人的攀附能力。不過，在市直機關(guān)獲得小小的提拔后，他被迫開始長時間的原地踏步，因為體制里畢竟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

    于是他把進取的目光轉(zhuǎn)向其他領(lǐng)域。

    金錢本不該是他這個身份的人過多考慮的東西。

    并不是只有他在考慮這件事，而且他搞錢也需要向?qū)Ш突锇?，還有保護傘。

    一切都只能以最隱秘的方式進行。公職人員這個階層雖然常遭非議，但像他和他的搞錢同伙這樣的人仍是少數(shù)。

    他身邊的多數(shù)人，有的是有心無膽，有的是有心無腦，還有的是切切實實地做到了清正廉潔。

    清正廉潔者又分兩種，一種只管潔身自好，另一種則是愛憎分明、嫉惡如仇。

    當時科室里有一位副科長就屬于后者。該科長歲數(shù)比他大，資歷比他老，雖然與他平級，卻也不曾為此發(fā)過牢sao，常年保持著與世無爭的態(tài)度。按說這樣的人一般都沒什么背景，即便碰巧知道了一些事，也只能裝聾作啞、眼不見為凈。可誰也沒想到，這位副科長偏偏能在大是大非前站穩(wěn)立場，而且不懼硬碰硬。

    于是就有了后來的事。

    在成杰的記憶里，雖然直到他作為單正的人生終結(jié)的那一刻，人們?nèi)匀徽J為那位副科長的死只是意外，但自從那人死后，罪行敗露、被戴上手銬的噩夢便時常在他的腦海里閃現(xiàn)。

    直到一個白色身影走進旁邊的隊列，擋住了那個戴手銬的小伙兒，成杰才收回視線和思緒。

    繳費隊列半天也不前進一步，身邊已經(jīng)開始有人抱怨。他朝窗口里望了望，收費員看起來年齡偏大，眼神兒似乎不大好，對電腦也極不熟練，總是看一眼票據(jù)、敲一下鍵盤，而且只用一根指頭敲鍵盤。

    他記得，那位副科長打字也是那樣的姿勢。

    他把目光轉(zhuǎn)向旁邊的隊列，那一隊人數(shù)相對少一些。他本想立刻過去，可一見最前面那個老太太有一大堆票據(jù)要和收費員糾纏，他只好打消了換隊的念頭。

    收回目光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身旁那個白色身影。

    那應該是個女孩。因為門診大廳溫度較低，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外套的帽子扣在頭上，面部則被口罩遮擋。成杰完全看不出她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