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咦?那里面好像寫了什么,這不會是文物吧?” “不可能吧?看起來只是很普通的水缸啊。” 銘久一邊說,一邊朝缸里望了一眼。 結果還真在靠近缸底的缸壁上發(fā)現了一些劃痕,像是未寫完的字。 “你小心點兒,那么大個子,再折進去?!碧K萼提醒道。 “不至于?!?/br> 為了看清那些劃痕,他用雙手扶住缸沿,把頭朝里探了探。 隨著這一探,他整個人立刻定住,身體里仿佛有電流激突游走,一幀幀畫面隨即躍入腦海。 那正是他前世的記憶畫面。 第41章 西嶺往事(上) 如今的西嶺村遠近聞名,幾乎可稱得上全市乃至全省脫貧致富的樣板,可在十幾年前,這里卻是k市最窮困的所在。地少,底子薄,加上位于交通末梢、又缺少渠道,少量的特產也不好往外銷。最要命的是,因為要保障水庫水質,村里不能上任何高附加值的加工項目。村集體創(chuàng)收難,村民增收就更無所盼,于是年輕的勞動力加速外流,留守的不是老幼病殘便是懶婦懶漢,西嶺村也由此陷入越窮越不發(fā)展、越不發(fā)展越窮的惡性循環(huán)。 市里倒也想過拉西嶺村一把,并且很是大張旗鼓地搞了一陣,可由于觀念不新、措施不實、政策不夠,最主要的是各級各部門的決心不足,以致虎頭蛇尾,最終沒了下文。 “西嶺村也就這樣了”——不止一位市領導在非公開場合說過這樣的話。 因此,每次市里選派干部到基層村居掛職的時候,都不會有人想到西嶺村去。 其實,從某種角度看,適當的落后其實未必不是好事,因為相對低的起點意味著更大的上升空間。在一些發(fā)展步伐不那么快的鄉(xiāng)村,掛職干部們不必大費周章,稍稍耍點兒小聰明就能讓政績凸顯。 可西嶺村得另當別論。西嶺村不是發(fā)展慢,它是根本沒有發(fā)展。 西嶺村的起點在無底洞里,掛職干部就算鬧出再大的動靜,地面上的人也不可能聽見。 盡管如此,西嶺村的掛職干部還是照派不誤。 上下各級——包括西嶺村的村民們都清楚,選派掛職干部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幫助困難村脫貧致富,而是為了完成政治任務。 于是,那一年春天,市委宣傳部的副科級干部冬柏來到了西嶺村。 在西嶺村人眼里,初來的冬柏長得老相,眼中無光,白襯衫微微泛黃,與往年的掛職干部沒什么兩樣。 “真有本事的,上面才不會往下派呢?!贝迕窦鬃h論道。 “真有本事的,派也不會往咱這兒派?!贝迕褚腋胶偷?。 西嶺村雖然貧窮落后,村民們卻并非不懂世故,他們知道該怎樣和冬柏這樣的掛職干部相處。 因此,無論冬柏張羅什么事,開會也好,植樹也罷,出面的始終只有那幾個抹不開面兒的村干部。 等到冬柏挨家挨戶走訪的時候,村民們倒也配合,笑著迎進屋,笑著讓上座,但是聊起具體問題具體想法,都啥也不說。 “感謝黨委政府,感謝領導,沒什么困難,都挺好的。” 大多數村民都這樣打哈哈。 如果冬柏看不出眉眼高低、繼續(xù)追問,他們就會翻出往屆市領導都解決不了的歷史遺留問題,然后假裝期待冬柏能為他們想出個好主意。 還有些脾氣不好、或是思想偏激的,干脆連冬柏的面也不見,就只是隔著院門吆喝:“凈搞那些虛頭巴腦的,能解決個屁呀?” 碰的釘子多了,冬柏的工作積極性似乎有所降低。他不再主動尋求與村民溝通的機會,而是大部分時間都貓在村里給他騰出的辦公室兼宿舍,有時甚至一連幾天都見不到他人影。 村民們于是議論起來,說每個來掛職的都把口號喊得山響,到最后都他娘的一個熊樣兒。 接下來的兩個月,冬柏倒是經常在村里露面。誰也不找,誰也不用陪,就他自己,有時在村民家房前屋后轉悠,有時掃掃街道、撿撿垃圾、掏掏水溝。 有村民背地里嗤笑:“就知道做表面文章?!?/br> 還有村民當面嘲諷:“領導,用不用我?guī)湍闩膹堈???/br> 冬柏對這些冷嘲熱諷毫不計較,依然故我。 又過了一段時間,有村民無意中發(fā)現,冬柏借著掃街道撿垃圾掏水溝的機會,搜集了大量廢棄的塑料棚布、破碎磚瓦,以及紙殼、木條、麻繩、鐵釘等雜物。 “他搜集這東西干啥?”村民們私下嘀咕道。 “這哪是來給咱扶貧的?分明是來撿破爛兒的?!?/br> “瞅這樣兒,家里可能比咱還困難?!?/br> “拉倒吧,越是這樣摳小錢兒的,家里趁得越多!” 沒人想去打聽冬柏搜集這些東西的真正用意,但是說過笑過之后,村民們對冬柏的這種行為開始生出抵觸情緒。 “就算是廢品,那也是咱村兒的廢品,他不能想拿就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于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村民們紛紛行動起來,爭著搶著掃街道、撿垃圾、掏水溝,但凡發(fā)現一丁點兒不屬于大自然的東西,都要立刻撿拾回家,生怕被外來者冬柏據為己有。 這之后,冬柏再沒在村里撿到半點兒可利用的東西。每當村民們見他兩手空空,便不免在背地里挖苦一番,說自己膽大包天,竟把掛職領導的副業(yè)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