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或許我從來都沒關心過她,他想,我是個不稱職的爸爸。 離開住院部后,銘久為免自己在空曠的院區(qū)內(nèi)太過顯眼,特意快走幾步,匯入門診樓前的人流。 結(jié)果竟與成杰意外相遇。 “你隔離結(jié)束了?”成杰問。 “嗯……結(jié)束了,”銘久迅速調(diào)整情緒,“我來調(diào)查一位受怨者。” 成杰點點頭:“我也是?;匾??!?/br> 銘久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還沒走出幾步,他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我和成杰從來不曾有過如此簡短的對話。 成杰似乎對在這里遇見我并不意外。 他剛看見我時,眼神倒也有過波動……只是那種波動并非吃驚,而像是恐慌。 還有我說來調(diào)查受怨者的時候……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詳細打聽一番,沒準兒還會打這單業(yè)務的主意。 想到這里,他連忙回過頭去。 人群中早已不見成杰的蹤影。 有沒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呢? 這個念頭轉(zhuǎn)瞬即逝,因為他猛地想起—— 剛才兩人對話時,成杰自始至終都未露過他的標志性笑容。 成杰回到住處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透。 倒不是有什么非要忙到這么晚的事,他只是單純地不想回來。 或者說,害怕回來。 因為那些黑色的塑料袋。 可他又必須回來,哪怕只是為了看一看那些塑料袋。 一半的原因是出于擔心,一半的原因是出于獵奇。 打開入戶門后,他并沒急著進屋,而是先聽了聽屋里的動靜。直到確定沒有異響之后,他才邁了進去,同時迅速拍下墻上的開關,整個客廳霎時燈火通明。 入戶門依然開著,他掃視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并做好了隨時退出門的準備。 看起來一切正常。他把門輕輕帶上,然后將書房和衛(wèi)生間的燈依次點亮。 他走進衛(wèi)生間,查看了門后和吊頂,出去時,不小心絆到了立在一旁的墩布。 墩布桿砸在馬桶上發(fā)出脆響。 他連忙將墩布擺回原位,并將墩布頭捋成原來的模樣。 墩布頭里藏著一臺微型監(jiān)控器,正對著入戶門。 自從通過晴夏的存儲卡找回前世記憶后,他變得更加多疑。他總擔心周瑗會派人搜查自己的住處,因此每次出門前,都要將生活垃圾、異味等仔細清理干凈,同時布下監(jiān)控,以便及時掌握情況,避免被動。 他特意在客廳和書房虛設了兩個監(jiān)控器,目的就是讓入侵者麻痹大意。 就連曾是絕代殺手的仲武都沒能識破這個障眼法——一想到這點,他便忍不住沾沾自喜。 接下來,他打開餐廳和廚房的燈,然后小心翼翼地登上廚房的窗臺。 片刻的猶豫之后,他最終還是拉開了窗戶。 窗外安的是那種向外延伸、可置物的防盜網(wǎng),上面架著一只粗糙的長木箱。 盡管明知道木箱并無異常,他還是從窗臺上抓過一把羊角錘,將箱蓋上的鐵釘一一起了出來。 剛一掀開箱蓋,里面的塑料袋便隨著寒風撲喇喇作響。 他連忙將箱蓋合上,拼命按住。 好半天,他才終于卸下恐懼,然后再次掀開箱蓋,清點塑料袋的數(shù)量。 他一共數(shù)了三遍。二十個,數(shù)目沒錯。 本來應該是二十二個塑料袋,有兩個已經(jīng)被他銷毀。 畢竟,無論在人間還是死神界,這都是對他極為不利的證據(jù)。 他是利用公司的殯葬業(yè)務來銷毀證據(jù)的。借著工作之便,將塑料袋藏在即將入爐的紙棺或逝者遺物中,烈火自會幫他掩蓋罪行。 不過,為了掩人耳目,他不敢一次放太多塑料袋。他也無法將太多塑料袋放在身邊,隨時處理。因此,兩天過去,他只銷毀了兩袋證據(jù)。 進度太慢了,他心想,這樣的效率簡直讓人抓狂。 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他要處理的是二十袋被分解的人類的軀體,不是二十袋垃圾。他既要躲過人間的警察,又要瞞過周瑗。要同時實現(xiàn)安全和高效很難。 好在氣溫夠低,足以冷凍這些軀體。 想到這里,他用羊角錘捅了捅那些塑料袋,果然每一袋都硬邦邦的。 他本想再用手摸一摸,甚至想探進袋里,零距離感受被冷凍后的軀體的質(zhì)感,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妄念。 他害怕被仲武再咬掉一根指頭。 此時的仲武就躺在木箱里——確切地說,是他的魂魄躺在木箱里。 盡管軀體已被分解、失去生命力,但他的意識仍然清醒。 那天,他剛一擰動成杰臥室的門把手,立刻被門鎖機關釋放出的高壓電流擊暈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他從一陣陣刺痛中醒來,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他很快察覺到,自己并非身處黑暗,而是無法睜眼。 他用力掙扎,可身體卻絲毫不能動彈。 他嘗試呼救,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有東西塞在嘴里邊。 他只能靠被膠帶封鎖的聽覺來判斷,那個愛賤笑的小子似乎就在跟前。 他萬分懊喪,前世歷經(jīng)無數(shù)大風大浪,如今竟這般窩囊。 只要我有機會——哪怕那機會微乎其微——我一定會殺了你,我會讓你死得很慘,他在心里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