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她目光掃過一地狼藉和瞠目結舌的眾人,最后落在云瀾劍尊身上。 “既然師尊已忘卻五百年前的戲言?!睖睾疅熞蛔忠活D,“你我?guī)熗角榉?,今日盡斷?!?/br> 說完這句話,溫寒煙已覺得頭暈目眩,經(jīng)脈丹田刺痛不已。 可她不敢在這時候露出絲毫虛弱疲態(tài)。 陸鴻雪不知她已是強弩之末。 見她擲地有聲叛出宗門,他氣得又嘔出一口血,“你這罪徒,該是瀟湘劍宗將你逐出!何來的顏面,在此大放厥詞——” 可他前呼后擁,浩浩蕩蕩圍著一眾峰主弟子,一時間卻竟無一人敢上前。 這溫寒煙,可是先傷了云瀾劍尊,后震斷了宗主本命劍。 時至如今,她雖身型單薄仗劍立于罡風之中,仿佛下一秒便要被山風吹走,眼下卻無人再敢將她當作一事無成的廢人。 四象峰是瀟湘劍宗最高峰,朱雀臺又在四象峰頂。 極目遠眺,云蒸霞蔚,霞光流轉,層層疊疊的云霧掩住萬丈深壑,風聲呼嘯。 溫寒煙垂眸凝視片刻,冷不丁笑了聲,毅然轉身。 她強撐著面色平靜地催動最后一丁點靈力,飛身離去。 一道不起眼的身影立即追了上去。 空青抿唇看一眼她的背影,又看一眼一片狼藉的朱雀臺,咬咬牙持劍也追了上去。 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季青林眼睜睜看著師尊受傷,宗主不敵,朱雀臺分崩離析。 最后就連溫寒煙也走了。 他這時才緩緩回過神來,盯著溫寒煙的背影。 “寒煙!” 可如今朱雀臺實在凄慘,幾名峰主和宗主一同受傷不說,原本在上面坐著的紀宛晴也被和朱雀臺一同轟了好幾輪。 若不是有云瀾劍尊先前降下的那道靈力護著,恐怕早就死了。 現(xiàn)在也沒好到哪里去,人事不省地歪倒在廢墟里。 季青林在原地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將紀宛晴打橫抱起,放到安全的地方。 他又緊接著趕到云瀾劍尊身邊:“師尊,您沒事吧?” 云瀾劍尊盤膝坐于朱雀臺邊緣,聞言只是平淡道:“無礙。” 他垂眸,若有所思。 方才,他似乎在溫寒煙身上,感受到那魔頭的氣息。 陸鴻雪望著溫寒煙離去的方向,心神震蕩,又噴出一口血來。 “逆徒溫寒煙,大逆不道,重傷師尊宗主,大鬧朱雀臺,九州難容?!?/br> 他緩緩拭去血痕,眸光冷冽看一眼季青林和云瀾劍尊,“既然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她親口叛出,落云峰可還要顧念昔日情面,護她周全?” 季青林神情掙扎,猶豫良久,終究什么也沒說。 云瀾劍尊端坐于桃木之下,桃雨漫天而落,撒在他肩頭。 他睜開了眼。 “帶她回來。” “否則,恐縱她識錯人,再釀成大禍。” 陸鴻雪低頭行一禮,“師叔大可放心。” 說罷,他一掃長袖,“沒聽見嗎?還不快追?!” 弟子們應聲而動,化作萬千流光,鋪天蓋地,四面八方而去。 “活要見人?!?/br> 陸鴻雪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死要見尸啊?!?/br> 第12章 無相(二) 人來人往的大廳中,掌柜靠在柜臺邊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掌心拿著一個白玉瓶。 青年聲線干凈清澈,極其有禮貌:“這個怎么賣?” 掌柜隨意瞥一眼,卻在看清那人手中玉瓶時瞬間清醒過來。 “極品回元丹,可以溫養(yǎng)丹田,修復經(jīng)脈,若是在瓶頸期甚至還能幫助沖擊下一個境界?!?/br> 這可是好東西,自然的,價格就比較昂貴。 掌柜又抬眼看向來人。 白衣青年穿著一身瀟湘劍宗外門弟子統(tǒng)一制式服裝,腰懸長劍,墨發(fā)高懸,五官俊秀,臉色卻有些蒼白,似乎受著傷,正靜靜看著他。 竟然是瀟湘劍宗的弟子! 雖然只是外門弟子,但那可是瀟湘劍宗!天下第一仙宗! 瀟湘劍宗的弟子向來出手大方。 而且,看上去他急需這回元丹療傷。 掌柜見人下菜碟,偷偷加了點價:“五百上品靈石?!?/br> 與豪爽交錢的想象不同,白衣青年聞言神情有些僵硬。 “這么貴?” 買不起? 掌柜沒覺得自己坐地起價有什么不好,只覺得對方身為瀟湘劍宗弟子,卻還如此摳門。 “極品回元丹就是這個價?!?/br> 他將玉瓶拿過來,作勢要往回收,“不合適的話,可以去別家看看?!?/br> “慢著?!卑滓虑嗄昴樕蛔?,急忙抬手攔下他。 “這極品回元丹,當真能修復經(jīng)脈,溫養(yǎng)丹田?” “自然?!?/br> 掌柜看出來幾分,這白衣青年恐怕不是不想買,而是真沒錢買。 也不知道瀟湘劍宗弟子,怎么能混成這樣。 他是生意人,又不是做慈善的,連拉扯的心思都沒了,直接把玉瓶放回了架子上。 掌柜扭回頭時,白衣青年竟然還沒走。 他唇角抿了抿,臉上閃過掙扎之色。 半晌,才從芥子中取出一支玉簪。 玉簪做工精細,梨花浮雕綿延其上,栩栩如生,一看便知并非凡品,也絕非出自尋常人之手。 更何況,這不是一只普通玉簪,而是一枚高階防御法器。 掌柜眼睛瞬間亮了。 他聽見青年嘆息的聲音。 “我用這個來換,可以嗎?” …… 空青重新回到他們暫時落腳的客棧。 他正要上樓,路過柜臺時,賬房突然抬起頭來。 “這位仙師,你們交的房費只夠住完今晚,明日若是還想接著住,就得再交些靈石了。” 空青沉默片刻,拱手一笑:“在下知曉了。” 說完他飛身上樓,在一間廂房前停下,先屈指在門板上敲了兩下,才推門而入。 他像往常那樣走到床邊,想查探一下溫寒煙的身體,這一眼望去卻冷不丁怔住了。 “寒煙師姐……”空青神情空白一瞬。 “你醒了?” 白衣女子合衣躺在床上,雖然并未動彈,但一雙漂亮清冷的眼睛卻已經(jīng)睜開。 自從他們逃離瀟湘劍宗之后,溫寒煙便再也支持不住,昏厥了過去。 身后追兵如影隨形,空青只得和另一名弟子帶著她一路狂奔,來到這里才勉強放松下來,找了間客棧落腳。 這些天,他提心吊膽,就像浮萍般無依。 如今看見溫寒煙蘇醒,他竟有一種見到主心骨一般的安定感,眼眶一熱幾乎涌上淚意。 “你終于醒了!” 白衣女子卻躺在床上一動未動,看都沒看他一眼。 空青心中一陣苦澀,鼻尖也是一酸。 他將白玉瓶從芥子中拿出來,輕放在床頭柜上。 “寒煙師姐,我知道你心里怨我?!笨涨嗤撕笠徊剑椭^道,“但是這回元丹吃了你身體才能好?!?/br> “我就在這里看著你服下,待你養(yǎng)好傷,我便再也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白衣女子這時微微一動,眼睛轉向他。 眸底竟有幾分如夢初醒的茫然。 溫寒煙看著空青欲哭不哭的表情,滿心困惑:“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