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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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寒煙瞳孔微微放大。 巫陽舟那張平凡卻淡漠的臉逐漸展平,像是一幅沒有靈魂的畫,緊接著,在她視野之中化作萬千光點(diǎn),四散而去。 在虛假的五官之下,顯露出一張極其丑陋的臉。 并非溫寒煙想要用這種詞來形容,但她實(shí)在是找不到更合適的描述。 別說是美人如云的修仙界,就連凡人界,也少有這樣猙獰的面容。 巫陽舟的整張臉上都布滿了傷痕,有些像是火燒的,有些像是被野獸啃噬,凸起的傷疤交錯占滿了整張臉,幾乎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見他露出真容,衛(wèi)卿儀也愣了愣。 巫陽舟看向溫寒煙,語氣竟然出奇的平靜:“你知道為什么,我一眼便能看出你用過幻形丹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因?yàn)槲矣眠^?!?/br> 溫寒煙安靜地看著他,這副尊容雖然令人驚訝,但卻不至于令她露出什么異樣的神色。 不過是一副皮囊罷了。 見她毫無反應(yīng),也并不說話,巫陽舟眼底浮現(xiàn)起一抹意外。 他周身戾氣稍微淡了點(diǎn),扯了扯唇角,臉上的傷疤隨著他的動作活動起來,仿佛無數(shù)爬蟲蠕動,更顯得不堪入目。 “不只是用過,我時常去用。所以幻形丹的味道,別人感受不到,我卻一靠近便能辨認(rèn)出來?!?/br> 說完這句話,巫陽舟便死死地盯著衛(wèi)卿儀,等待著她的反應(yīng)。 衛(wèi)卿儀盯著他看了片刻,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語氣流露出幾分疑惑:“這又如何?”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像是打碎了什么小心珍藏了上千年的珍寶。 “如何?您竟然已經(jīng)不記得了?!蔽钻栔圯p輕笑了一聲,“夫人,您食言了啊?!?/br> “您還記不記得,是您曾經(jīng)親口對我說,每天您都會給我一枚幻形丹。是您讓我跟你走,您會給我一個家,是您讓我不要害怕!” 他定定地看著她,“這一份諾言,我獨(dú)自一人守了一千年,可現(xiàn)在您卻告訴我,您什么都不記得了?!?/br> 一千年前他根本不是什么浮屠塔之主,也根本沒有人對他俯首帖耳,畢恭畢敬。 他只是個無處可貴、面目可憎,受人嫌棄到連隨隨便便一個路人,都能因?yàn)樾那椴缓枚咚荒_的狗。 他什么都沒有。 自有記憶以來,巫陽舟就記得,他一直在路上。 今日到這里討生活,實(shí)在過不下去了,便想辦法換個地方,試著多活幾天。 他半張臉上都有深刻的傷疤,像是被火燒過。 但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究竟為什么會留下這么恐怖的傷痕,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起初沒人敢欺辱他,因?yàn)椴恢浪@一身傷究竟是從何而來,擔(dān)心他是條瘋狗亂咬人,大多不過是敬而遠(yuǎn)之,路上碰見了也遠(yuǎn)遠(yuǎn)地繞開避著他,更不會有人大發(fā)善心施舍給他點(diǎn)食物。 后來,他記得他無意間遇見一個小女孩。 女孩三四歲大,一個人站在路邊哭,他那時已餓得渾身都沒力氣了,卻還是不忍心,艱難走過去,翻遍了渾身上下,也只找到最后一口饅頭。 這饅頭在他身上放了許多天,他舍不得吃,此刻散發(fā)著一種酸臭的餿味。 他擔(dān)心她嫌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縮回來又伸出去,躊躇良久,女孩卻先一步發(fā)現(xiàn)了他。 她看著他,莫名地便不哭了。 他心頭一松,動了動唇角,嘗試著露出一個最友善的笑容。 女孩一愣,盯著他那張?jiān)幃愺@悚的臉,忍不住再次哭起來。 這一次的哭聲或許比先前更響亮,所以她走失的父親循聲找了過來。 巫陽舟生得人高馬大,雖然時常吃不飽,身高卻半點(diǎn)沒含糊。 那男人看著他的臉,似乎有些膽怯,但愛女心切,下意識抄起身旁一塊大石頭砸了過來。 巫陽舟餓得眼冒金星,四肢都輕飄飄的,根本躲閃不及,被砸斷了一條腿。 這像是某種心照不宣的開端,自那之后,他的日子愈發(fā)水深火熱。 一開始,是他腿腳不便,有人嫌棄他步伐緩慢礙事,便一腳把他踢到路邊去。 后來,年輕的少年少女使不完的勁,便要往他身上使。 那條斷了的腿沒錢醫(yī)治,好了又?jǐn)?,斷了又好,后來甚至開始腐爛流膿。 這時候旁人擔(dān)心靠近他會染病,終于不再來欺辱他,他總算過上了一段清凈日子。 但還是沒有飯吃。 有一日,巫陽舟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再餓下去,他就會死了。 他鼓起勇氣,跛著腳去要點(diǎn)吃的,卻被攤主厭惡地用石頭砸開,讓他快滾。 托著渾身傷痛往回走時,巫陽舟瞥見幾只野狗,正在爭搶一塊從垃圾堆里翻出來的骨頭。 那一瞬間,他幾乎半只腳踩到鬼門關(guān)的身體里,不知從哪里涌上一股力量。 他像是瘋了一樣撲進(jìn)野狗群里,去搶那根骨頭。 骨頭到了手,野狗齜著牙低吼,他卻只顧著將沾滿了腥臭泥水的骨頭往嘴里塞。 野狗撲上來,咬花了他剩下半張臉。 巫陽舟那時覺得,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那就不會再有什么更可怕了。 他沒想錯。 或許是上天聽見了他的愿望,不久之后他便遇見了衛(wèi)卿儀。 那時整個寧江州都飄著一股清香的味道,他饞得口水止不住往下流,正巧碰見一名看起來極其纖瘦的玄衣女子站在小攤前,正在買吃的。 就在攤主將東西遞出來的那一瞬間,在一旁守了許久的巫陽舟二話不說沖過去,劈手要去搶,眼神兇狠得與當(dāng)時的野狗無異。 玄衣女子卻連頭都沒回,巫陽舟甚至沒有看清她的動作,便感覺手背一痛,到手的食物又被輕而易舉地拿了回去。 “想吃?”衛(wèi)卿儀高舉著手,居高臨下看著他,“小孩,那你也不能搶啊?!?/br> 她的目光坦然,清澈的眼底倒映出一張丑陋的臉。 巫陽舟下意識低下頭,一只手遮住臉,卻站在原地沒走。 他頓了頓,沒再伸手搶,只木著聲音試圖露出最兇狠的模樣,惡聲惡氣:“給我?!?/br> “這就不叫搶了?”衛(wèi)卿儀被他反應(yīng)逗笑了,饒有興致地接著逗他,“你該說,‘請問能不能分給我一塊?’” 或許是她看他的目光和尋常人不同,巫陽舟遲疑良久,干巴巴道:“請問能不能分給我一塊?” 下一瞬,溫?zé)岬母恻c(diǎn)便兜頭被扔到他懷里。 巫陽舟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但動作卻不停,像是生怕她反悔了,狼吞虎咽連著油紙包一同往嘴里塞。 “哎,你這個傻小子,慢點(diǎn)吃啊。不對,是分你一塊,怎么你一點(diǎn)也沒給我留?”衛(wèi)卿儀頭痛,嘆口氣轉(zhuǎn)回身,“算了,老板,再給我來一份。” 一炷香后,一人蹲在墻邊狼吞虎咽,懷中抱著好幾個油紙包,另一人悠哉坐在墻上晃著腿,慢悠悠吃著。 衛(wèi)卿儀垂眼:“小孩,好吃嗎?” 巫陽舟頭也沒抬:“好吃?!?/br> 衛(wèi)卿儀愕然瞪大眼睛:“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覺得它好吃的人,其他人都嫌棄得要命,哪怕是把這東西折騰出來的那個人也一樣。” 巫陽舟不理她,悶頭又開了一袋,把臉深深地埋進(jìn)花香里,往肚子里咽。 沒人搭理,衛(wèi)卿儀也不覺得尷尬,或許她也并不需要回應(yīng),只是想說,自顧自道,“那個人吶,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每次吃的時候眼神都很痛苦,他還以為我看不出來。” “還有另一個,跟你差不多大,整天老氣橫秋的,拽得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一點(diǎn)都不知道尊老愛幼。” 衛(wèi)卿儀下了決斷:“絕對是他們沒眼光,你說是不是?” 幾包糕點(diǎn)下了肚,那種仿佛感受不到胃部的空虛感總算被撫平。 巫陽舟的動作慢下來,耳朵里終于能聽見別人的話,下意識抬起頭來:“對。” 但他這一抬起頭來,卻猛然間發(fā)現(xiàn),在說起這些話的時候,衛(wèi)卿儀語氣埋怨,眼睛里卻發(fā)著亮。 莫名地,巫陽舟不喜歡這種感覺,仿佛剛落肚的食物又要被別人奪走。 但他心里又涌上一種說不上的感覺,酸酸的,后來他才明白這叫羨慕。 但那時他只是呆呆地看著她,陽光灑落在她肩頭,襯得她膚色愈發(fā)瑩白通透。 “你……是仙人嗎?”他脫口而出。 “仙人?噗。”衛(wèi)卿儀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個傻小子。” 她故意湊近了些,左右轉(zhuǎn)了一圈,“我長得很像仙人嗎?” 巫陽舟:“像,你好看。” “你要真這么想的話……”衛(wèi)卿儀清了清嗓子,唇角怎么都壓不下來,語氣喜滋滋的,“那我就是咯?!?/br> “嗯?!蔽钻栔鄣?,“不像我,沒有人喜歡我,所有人都討厭我。” 衛(wèi)卿儀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他的臉:“他們嫌棄你?” 巫陽舟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因?yàn)槲议L得太可怕了,你最好也不要看我,否則你若是嚇暈了,我沒錢給你治病?!?/br> 衛(wèi)卿儀眼底流露出幾分復(fù)雜,半晌才勾起唇角:“誰要你給錢治病了,你是不是有點(diǎn)太小看我?” 她晃了晃腿,“雖然沒仔細(xì)看過你的臉,但我見過嚇人的東西比你想象中多多了,你無論長什么樣子,我都無所謂。” 巫陽舟又打開一包糕點(diǎn),這是他懷里的最后一包了。 他不敢相信她的話,從前不是沒有人試圖靠近過他,口口聲聲說不嫌棄他。 但那些人不過是強(qiáng)迫地掰開他的手臂,露出那張臉來,然后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說:“雖然你很難看,可我和別人不一樣,我不會掀起你的?!?/br> 像是一種施舍。 在他信以為真之后,這些一閃即逝的虛偽善意,很快就會消失。 沒有人真的在意他。 他們只不過想從他身上獲得些可憐的優(yōu)越感。 巫陽舟一邊繼續(xù)狼吞虎咽,一邊低著頭問:“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