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你再動來動去,我的衣服只會被你弄得更臟!”懷夏難得放了狠話,狼崽渾身一震,終于停止了掙扎,懷夏也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 “衣服被弄臟沒關系,我們寶寶那么可愛,要是因為一點臟污就失去了抱你的機會,那才是我的損失?!?/br> 懷夏就像一罐裝滿蜜糖的蜜罐,總是能說出讓他高興的話,再多的氣都生不起來。 西亞乖乖縮在懷夏懷里,仰起一張黑炭臉,小心翼翼查看懷夏的神色,跟他想的一樣,懷夏并沒有動怒,臉上掛著他最喜歡的笑容。 “不生氣了?” 西亞一顆小心臟撲通狂跳,用力甩了甩腦袋,這一甩,藏在絨毛里的泥點又灑了懷夏一臉。 藍眼睛瞬間沁出心虛的淚光,他的爪子剛想逃離懷夏的肩膀,就被懷夏重重按回到原處。 “是不是不聽老師的話了?”懷夏質問。 看到懷夏那張被泥點子沾滿的臉,西亞趕緊搖頭: “我,我沒有不聽老師的話?!?/br> 他怎么可能不聽老師的話,不管老師想要他做什么,他都會盡力去做。 前提是,老師不能討厭他。 懷夏獎勵般摸了摸狼崽的腦袋,掌心沾了一手的黑泥,他也不在意,狼崽察覺到他的態(tài)度,心里更加歡喜。 然而,喜悅持續(xù)不了多長時間,就見懷夏的臉色耷拉下來。 “你不生氣了,那換我生氣了?!?/br> 狼崽: “……”啊? 懷夏掐住狼崽的臉頰,怒聲道: “我去洗澡前是不是跟你們說過,讓你們先吃早飯,等我洗完澡再來好好談這件事?” 狼崽不敢躲開懷夏的‘攻擊’,一雙藍眼睛心虛地左右移動,就是不敢直視懷夏的臉: “你,你說過的?!?/br> 懷夏: “那你做到了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狼崽垂下腦袋,整張臉都陷進了懷夏的掌心中,蔫了吧唧的認錯道歉: “老師,對不起?!?/br> 懷夏不像以往那般好說話,聲音更加嚴肅: “你知道你錯在了哪里嗎?” 西亞眼珠子不再亂飄,怔怔看著懷夏,眼里一片迷茫。 剛拆完一遍客廳,他也不知道哪來那么多的余力,用力掙脫了懷夏的桎梏,臨到門前,他轉頭看向懷夏,眼里盡是悲傷: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是錯的,我,我自己去好好反省,等反省過后,我再回來,到時候……” 到時候,老師能不能不要討厭我,能不能再對我笑笑呢? 目前的他沒有勇氣說出這些話。 一對狼耳朵沒精打采地耷拉下來,也不等懷夏的回應,一個箭步?jīng)_了出去,任憑懷夏在身后高聲呼喊,他也沒有要回頭的打算。 大病初愈,懷夏追著西亞跑了兩百米就累得氣喘吁吁,他看著遠處的山林,怎么都無法找到狼崽的身影。 這一個個的,看似乖巧可愛,卻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懷夏有些累,卻不是心累。 相處的時間太短,他還是不夠解每一只崽崽,不能在他們發(fā)生矛盾的時候及時化解矛盾。 懷夏挺直腰背,氣息仍舊不勻,他攤開掌心,看著那上面的泥巴,心里滿是懊惱。 - 蘭洛估算錯誤,黃昏時分,西亞也沒有主動出現(xiàn)。 他們回到家時,被滿室狼藉給驚呆了,屋子里不見懷夏的身影,餐桌上放著懷夏留下的紙條—— 【抱歉,我食言了,我惹西亞傷心了,我得去找他,不用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蘭洛慌得捏皺了紙條,想起這是懷夏留下的,他又松開了爪子,將揉皺的紙條展開,重新看了一遍懷夏的字跡。駱矢和南迦見他神色不好,紛紛圍了過來,看到紙條的內(nèi)容,齊齊露出與蘭洛一樣的表情。 “那,那只蠢狼!”南迦忍不住罵道, “他,他要任性到什么時候!” 蘭洛和駱矢皆沉默,他們都贊同南迦的話。 西亞從前沒有那么任性的,這是知道懷夏會寵他,學會恃寵而驕了? 南迦: “蘭洛,你,你能查到老師的具體位置嗎?” 蘭洛搖了搖頭,他臉上沒有半分焦躁,背后的龍翼微不可察地顫抖著。在南迦問他時,他就使用了力量,可是,這一天過去,他的力量沒有完全恢復,剛恢復了一點,都用在尋找西亞了。 南迦急得眼睛通紅,拉住駱矢的尾巴,焦急問: “駱矢,你呢?” 他的嗅覺比不上駱矢,駱矢都搖頭了,那他更加不可能聞到懷夏的氣味了。 不知道懷夏去哪里找西亞了,南迦又氣又急,看著滿屋狼藉,恨不得將墻壁上的狼爪印給扒下來,狠狠踩上幾遍。 “西亞!等,等他回來,我一定要揍,揍他一頓!” 駱矢只慌亂了一會就冷靜下來: “現(xiàn)在幾點?直播機器人應該還跟著老師?!?/br> 屋子里唯一一臺電視被西亞抓碎了,他們無法通過直播知道懷夏身處何地,不止是南迦暴怒,駱矢也開始在原地轉圈圈,眼看著他的雙眼逐漸被血紅充斥,蘭洛出聲了。 “去教務處,找老師們幫忙?!?/br> 駱矢和南迦停止了轉圈圈的游戲,暴怒被扼制,他們很抗拒蘭洛的提議,可又知道,這時候,他們只能向那群不怎么靠譜的老師求助,只要知道懷夏在哪里就夠了。 - 冬天天黑的早,夕陽才鋪滿天際,不過片刻就被黑暗取代。 懷夏出來還沒一個小時,天就黑了,好在他出來前在背包里塞了手電筒,手電筒一開,視線照舊不受阻。 懷夏不想太過依賴系統(tǒng),事情緊急,出于無奈,他還是向系統(tǒng)求助了。 系統(tǒng)給他的回答讓他失望,西亞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腳,無論是蘭洛駱矢,還是系統(tǒng),都沒辦法定位到西亞的藏身地點。 之前,懷夏將系統(tǒng)當成自己最后的底牌,加上蘭洛的保證,尋找西亞的過程里也沒有太著急。 現(xiàn)在他總算知道著急了。 天黑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這次是他惹得西亞傷心出走。 想到狼崽臨走前難過的眼神,懷夏的心臟愈發(fā)揪緊,他直覺,就算等到明天落日,狼崽也不會主動回來。 白日時視野開闊,山路也不好走,更別說在夜晚行走了。 上山的路還好,往山下走,懷夏每一步都極其小心,還是被突出的石塊絆倒,差點就往山下滾,好在他反應迅速,及時抓住了一旁的樹,這才避免了滾下山的命運。 小蜜蜂在懷夏身邊不斷盤旋,震顫不停的翅膀代表它的緊張。 機器是沒有意識的,小蜜蜂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一再靠近這個人類,在看到這個人類摔倒時,下意識就飛了過去,企圖用自己這對指甲蓋大小的翅膀扶起懷夏。 走了太多路,懷夏雙腳都是酸疼的,他索性坐著休息一會,倒在斜坡上,仰望被參天大樹遮蓋的天空。 無風的夜里,沒有風吹開樹葉,懷夏窺見不到黑夜,也看不到遍布的繁星。 冬日的夜里沒有蟲鳴聲,寂靜之中,小蜜蜂的振翅聲尤為響亮,懷夏聞聲望去,看到盤旋在他頭頂?shù)狞S色小蜜蜂,不禁露出一抹笑: “你怎么還跟著我?不去休息嗎?” 小蜜蜂像是聽不懂懷夏的話,沒有離去,又像是聽懂了,在懷夏話音落下后,又朝懷夏靠近了一些。 【啊啊啊一個小時了,我終于看到老師的笑容了,嗚嗚嗚老師我好心疼你啊,咱們不找了行不行?】 【管那頭蠢狼做什么,反正他皮糙rou厚,出不了什么事,反倒是你,細皮嫩rou的,等會真的摔傷了怎么辦?】 【他才跟西亞認識了多久,為什么可以無條件包容西亞?媽的我今年18,到現(xiàn)在都成不了我爸媽的掌心rou,我不服!】 休息了五分鐘,懷夏恢復了一點體力,繼續(xù)出發(fā)尋找狼崽。 懷夏之前憑借自己的第六感,盲目尋找狼崽,其實他心里裝滿了不安,自己的尋找或許只是徒勞無功。 狼崽有心要躲他,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可不找又不行。 時間轉眼過去,他開始慌亂不安,這會站起來,他的第六感再次涌現(xiàn),卻不像方才那樣讓他不安。 眼前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在指引他往一個方向前進,他莫名就肯定狼崽在那個地方,毫不猶豫邁步,往線指引的方向走去。 這條路,懷夏走過好幾次,初來乍到那天,他就來過這邊,當時是為了尋找不知道在哪里的崽崽們,這次是尋找狼崽。 和當初一樣,懷夏來到了曾來過的溪水邊。 成群的樹木被他拋擲在身后,懷夏終于得以看見沒被樹木遮擋的天空。 烏云正好飄過,月亮不再被烏云遮蔽,今天是滿月,這個星球的月亮比懷夏那個世界的月亮要大上幾倍,滿月之時,月光照耀下的溪澗如同白晝。 湍急的水流蓋過了細小的聲音,聽力受損,視線卻沒有,月光讓一切事物無所遁形,懷夏看到溪水中浸泡了一個小孩,小孩沒有掙扎,任由水流沖刷著他,安靜不動。 懷夏站得太遠,看不清小孩的臉,心跳如擂鼓,下意識就確定,那個小孩一定是西亞。 初來乍到的懷夏只有10%的生命值,不敢輕易下水,這會的他有無限的底氣,在確定的瞬間就跳下了溪水。 白日里,陽光暴曬后的溪水也十分冰涼,深夜里更加冰冷刺骨。 懷夏一入水就打了個哆嗦,他沒有往后退,徑直往小孩躺的地方走去。 溪水不深,連狼崽都淹沒不了,到懷夏這邊,也就只沒過懷夏的小腿。 越靠近中心區(qū)域,水就越深,但也只浸濕了懷夏的大腿,水位逐漸挪到懷夏的胯骨處時,他終于走到承載小孩的大石前。 離得近了,懷夏終于看清了小孩的模樣。 月光讓小孩的灰發(fā)不再黯淡,發(fā)尾浸在溪水中,還顯出粼粼波光。 小孩的半張臉浸泡在溪水中,剩下半張臉還沾著未洗凈的黑泥,雙眼緊閉,似乎是睡著了,眼睫沾著的水珠隨著顫動滾落下來,不像是溪水,更像是眼淚。 懷夏彎腰,伸手捻過小孩的眼尾,指腹上沾染了一片水漬,任他怎么抹,都抹不掉那一圈的紅印。 一看就是哭了很久,眼睛都哭得腫起來了。 小孩的身高與南迦差不了多少,身形比南迦小了一圈,卻比南迦要圓潤,光溜溜的上半身攤在大石上,同樣光溜溜的下半身泡在水里,藕節(jié)似的手臂上布滿傷痕,傷口應該是不久前弄出來的,這會還在滲血。 懷夏滿是心疼,趕緊抱起小孩,小孩睡熟了,沒有被他的動作鬧醒。 懷夏花了些時間,走過湍急的溪水,終于到達岸邊,他從背包里拿出提前準備的御寒衣服,將光/裸的小孩包了個嚴實。他動作的時候,小孩就已經(jīng)醒了,只是在發(fā)泄一通之后已經(jīng)精疲力盡,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但他聞得到懷夏的氣味,知道抱著他的人是懷夏,一個多小時前在家里的那點哀怨早就沒了,在脆弱的時候,只想向懷夏靠近,汲取懷夏身上的一點溫暖,口中喃喃念著“老師”。 懷夏泡了會溪水,下半身早就濕透,抱起西亞的時候,他的上半身也沒能幸免,這會全身濕漉漉的,他也沒空在意自己。將棉衣的紐扣一個個扣好,也不忘回應西亞的呼喚,等做完之后,將小孩重新抱入懷里,拍撫著小孩的背,一遍遍安撫: “我在呢?!?/br> 呼喚與回應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西亞才漸漸清醒過來,一睜眼就撞見懷夏滿含擔憂的眼睛,他心里涌起無數(shù)的感動,下一秒又被自責給淹沒了。本就紅透的眼眶紅得更加厲害, “對不起”脫口而出。 有過前車之鑒,懷夏提前預判了西亞的下一步動作,雙臂箍緊了西亞的腰,沉聲命令道: “不要亂動?!?/br> 西亞想要掙扎逃跑的火苗立刻就被澆滅了,他睜著一雙圓滾滾的藍眼睛,不安地盯著懷夏, “對不起”不要命地往懷夏耳朵里砸。 懷夏一改往常,沒有說“沒關系”,打斷了西亞的喋喋不休,質問: “為什么不聽我把話講完就逃跑?我是什么洪水猛獸嗎?讓你一見我就跑?” “不是……”西亞抓緊了懷夏的衣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