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 第48節(jié)
就像剛剛,我聽到的那一聲,隱約像是兩個相向而行的人,匆忙之間,不小心將對方撞了一下,肩膀的疼痛讓人條件反射地喊了一聲“哎呦”。 就如現(xiàn)在,那一聲“噔、噔、噔,哐當(dāng)~”,根本就是一個金屬器皿從高處滾落下來的聲音。 還有很多我們生活中一些熟悉的場景里經(jīng)常會發(fā)出的聲音,我如果閉上眼睛的話,幾乎能夠從這些聲響中,腦補(bǔ)出一整幅完整的畫面。 老外應(yīng)該比我更早地發(fā)現(xiàn)了船艙中的怪異,所以才會示意我別出聲。 這個老外,與我們同時出現(xiàn)在老爺廟水域的湖底,而且剛剛我表示黑玉在我這里,他立刻就開啟了船艙的門,所以,他肯定也攪在這件事中的。 最后一片星盤碎片,會不會就在他的手里呢?他來鄱陽湖的目的是什么? 老外見我一動不動的,就扶了我一把,將我托著坐起身來。 “年輕人,這個船里有古怪,我們必須盡快找一個安全的辦法離開?!崩贤獾闹形暮芎?,甚至還帶著一點(diǎn)兒京腔,他一字一頓地說道,藍(lán)色的眼睛盯著我。 “什么古怪呢?”我疑惑地問道。 “現(xiàn)在還不好說,但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趕快離開?!崩贤庹f道。 “可是茫茫的鄱陽湖,廣袤的湖面上沒有半艘船,我們離開了它,會葬身湖底?!蔽覠o奈地說道。 “現(xiàn)在船艙里暫時太平著,所以我們先在這里呆著,等外面風(fēng)浪消退一些,再作打算吧?!?/br> 老外說道,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盞疝氣燈,然后打開。 在疝氣燈光源的照射下,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盞疝氣燈是我的,果真,在湖底對我使黑手的那個人,就是他。 我剛想與老外理論,責(zé)問他為何在湖底的時候,要拖我的后腿,讓我差點(diǎn)喪生。 可是,隨著老外的手一直在船艙中上下竄蕩的疝氣燈光速,突然移動到了一個東西上面,這東西讓我把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活生生地又給咽了下去。 一頂黑色的轎子,晃晃蕩蕩地出現(xiàn)在船艙的正中央。 烏木雕花,黑色的帳幔,似乎在疝氣燈照射過去的那一刻,依稀之間,轎子里面像是有金絲帛衣在飄揚(yáng)。 那衣服,看起來有點(diǎn)熟悉,該不會是古祠中的干尸,跑到鄱陽湖里坐花轎了。 這畫面讓向來就有點(diǎn)天馬行空的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年輕人,你們中國的花轎,有黑色的嗎?”老外不解地問道。 “應(yīng)該沒有吧,反正我沒見過?!蔽一卮鸬?。 “這轎子的雕工如此精致,為何要用黑色的木質(zhì)呢?真是奇怪?!?/br> “這我也搞不懂啊,老哥?!?/br> “老哥,哦,我叫安德魯,很高興認(rèn)識你?!?/br> 老外打招呼的方式,無論在何種方式下,都是這一套,于是,我也學(xué)著他的口氣說道:“我叫周滄,也很高興認(rèn)識你。” 我們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點(diǎn)無奈地笑了一下。 “周滄,你說轎子里面,會不會有什么超自然的東西啊。”老外突然壓低了聲音,俯下身在我耳旁說道,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難以忍受的腥臭味。 “安德魯,你可別自己嚇自己啊,什么超自然的東西啊?!蔽以揪鸵呀?jīng)有點(diǎn)害怕了,被安德魯這么一說,不由得心里發(fā)毛。 “什么自己嚇自己啊,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的,而且接納未知就是探險精神,也是考古學(xué)的精髓所在?!卑驳卖斠呀?jīng)走在我的前頭了,聽到我這么說,停下來腳步,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教。 我想著,這怎么著也是中國人自己的東西,總不能讓一個外國人搶先了看,所以,也抬腿邁開腳步準(zhǔn)備跟了上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嗩吶聲從黑轎那邊傳來。 “卟~卟~”地響了兩聲,特別的清晰。 安德魯睜大著眼睛,用一種不確定的眼神看著我,大概是想要跟我確認(rèn)他是否聽錯了。 我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走。 中國人的嗩吶,只在兩種時候響起,出嫁和喪葬,眼前這頂烏木黑轎,迎接的,不知道是新年還是尸體,著實詭異。 湖面上的風(fēng)浪突然間變大了似的,船劇烈地?fù)u晃,我們被晃蕩得幾乎站不住腳,東倒西撞。 安德魯看起來經(jīng)驗十足,他幾乎在船體搖晃的瞬間,就趴在了地面上,所以,晃蕩得不厲害。 我就比較慘,剛想學(xué)著他趴下的時候,一個巨浪將船的一端高高地抬起來,我的身體乍然間就失去了平衡,隨著傾斜的船體往前滑,一下子給撞進(jìn)了黑轎之中。 轎攆之中散發(fā)著烏木特有的香味,是一股淡淡的幽香,聞起來與古祠里一直漂浮在空氣之中的那股香味是一樣的,有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感覺。 我的背部重重地撞擊在轎攆之上,感覺腹腔內(nèi)七葷八素的,但是來不及作任何思考,便下意識地要掀開轎簾沖出去。 然而,可能是在我被撞進(jìn)來的瞬間,轎門上的那一簾黑色的帳幔就被換成了一扇木門且給封住了,所以,我現(xiàn)在是在一個六面密封的黑色空間里,我瞬間就覺得,這根本就是一個豎放著的棺材嘛。 誰家人轎子會用黑色的啊,只有棺材才會,而且上面鏤刻的花紋,也不像是轎子。 耳邊的嗩吶聲不斷地傳來,清晰得很,似乎有有一幫樂隊正在烏木黑轎的周圍演奏著,我被吵得頭疼。 轎子一直在搖晃,但是那種搖晃的幅度卻與船被風(fēng)浪拍打著晃蕩有點(diǎn)不同,似乎,似乎真的是有人正在抬著轎子那般。 我急得出了一身熱汗,心里本來就緊張害怕,這身該死的潛水服讓身體也連帶著被折磨。 嗯,不對。 我抬起自己的手,被嚇得大叫了一聲。 身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換上了那一套金色的嫁衣,頭上也帶著鳳冠,璀璨的步搖正在我的面前搖晃著呢。 啊… 你們抓錯人了,我是一個男的呀! 正當(dāng)我要將頭上的鳳冠摘下來的時候,轎子突然停了下來,轎攆的門開了,門前黑色的帳幔狀門簾不知被誰一手掀開,我低著頭,看見了一對紅色鞋。 人骨鬼皮怪? 我的第一反應(yīng)實在是太準(zhǔn)了,因為接下來,那一張被縫住的嘴巴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它伸出手來,示意我扶著它下轎。 我?guī)缀跻粍佣疾桓覄?,不知道轎子外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人骨鬼皮怪大概是覺得我作,于是一副笑臉地往前走了一步,拉住我的手腕,一副恭敬的樣子將我給扶了出來。 我覺得自己的腳已經(jīng)哆嗦得不成樣了,但是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跟著人骨鬼皮怪下轎。 唉,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走出烏木黑轎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中,居然捧著那一方暗紅石片。 這個石片,是我的嫁妝嗎? 呸呸呸,我這腦袋里裝的到底是什么呀,這個時候不想著如何逃命,想這些有的沒的作甚。 我捧著暗紅石片,被人骨鬼皮怪扶著往前走,四周模模糊糊的,好像彌漫著很大霧氣一般,看不清楚自己所處的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環(huán)境,只是大概能感覺到這四周好像有很多巨大的兩頭尖,腹部向外突出陶柱,柱體上面規(guī)則分布著圓形的大孔。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到了,這些陶柱,與我在老爺廟水域湖底看到的那些狼牙巨柱,好像是一樣的,只是那時候湖底的淤泥將連接在地面上那尖端給掩蓋住了,所以我們才會覺得那些巨柱類似于狼牙。 看來,湘玉就是掉進(jìn)了柱體上這些圓形大孔里面。 突然,人骨鬼皮怪松開了我的手,然后示意我往前走,它自己則是匍匐跪在地面上。 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地面上密密麻麻地跪滿了人,它們都匍匐在地上,光線又特別暗,所以看不清臉,不知道是否也是人骨鬼皮怪,但是這場面,與湖底石柱上的壁畫,幾乎是一樣的。 前面不遠(yuǎn)處,隱約站著一個穿著紅色袍服的人,我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往前走了過去。 第八十三章 魚臉人 紅色袍服可能是感覺到了我的靠近,因此轉(zhuǎn)過身來。 天吶,居然是他。 我的心臟像風(fēng)鉆般狂跳不止。 紅色袍服長著一副人的模樣,看得出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長相應(yīng)該還算不錯。但是,他的臉很奇怪,口里像是含著兩個什么東西一樣,兩側(cè)的兩頰向外鼓出,呈三角形,像是兩條魚的尾巴一樣。 這種人物形象,與我在碎石灘石洞中見到的那幅由切葉蟻組成的壁畫里面,那些行走在碎石灘上的人,幾乎是一樣的。 那個畫面,現(xiàn)在回想起來,應(yīng)該就是描繪著魚臉人要去古祠迎親吧。 魚臉人齜嘴朝我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我看不懂,但是感覺他對我是畢恭畢敬的不知是否因為自己手里這方暗紅玉片。 我心中暗想,應(yīng)該就是要和這廝拜堂成親。這魚臉人不知能不能聽懂人話,我要不要跟他解釋自己不是他要娶的那個人,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啊。 男人!想到了這個詞,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金色衣裙和嫩紅繡花鞋,不由得用手摸了一下,確認(rèn)一下男兒的性別是否還在。 幸好幸好,自己仍舊是個男的。 我的面前是一個巨型的獨(dú)石,石頭呈類似于一個錐柱形,體積用眼睛難以估摸,巨石的表面密密麻麻地雕刻著復(fù)雜的圖案,但是光線太暗,我又不能上前貼近看個清楚,所以不知道具體雕刻的圖案是什么? 巨石的正面,也就是我與魚臉人的面前,是一條筆直向上的階梯,此時,魚臉人正用手示意我上階梯呢。 我別無選擇,只能跟著他走了上去。 階梯很長,感覺像是沒有盡頭的樣子,在古船的蹂躪下,我身上已經(jīng)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了,現(xiàn)在估摸著已經(jīng)爬了一百多格的階梯,感覺整個身子都快散架了一樣。 大概到了我真的快要爬不動了,就要趴下的時候,階梯終于到了盡頭,我的眼前是一個有點(diǎn)寬敞的平臺,平臺上面早已設(shè)好了祭壇,一個祭司模樣的男子站在邊上,沒有例外,也是一個魚臉人。 祭司的臉不只是天生的還是祭祀的需要,被刷成了一種灰白色,天靈蓋到下巴尖畫著一條手指粗的紅線,以此線為中心,在臉的兩側(cè)分別各話有三條黑色的線,那些紅與黑很搶眼,讓人幾乎能夠忽略了男子原本的模樣。 魚臉人坐上了早已擺放在祭臺上面的一個須彌座上,然后示意我坐上另外一個。 我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聽從魚臉人的指揮,乖乖地坐了上去,盡管心中有些疑惑:這魚臉人的結(jié)婚習(xí)俗這么奇特的啊,要坐在祭臺上面,看樣子,接下來這個站在邊上的祭司就要來主持祭祀的儀式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見我們坐定了,祭司緩緩地走到祭臺前面,但是他沒有點(diǎn)香什么的,而是快速地?fù)]動著自己的脖子,讓套在上面的那一竄用綠色瑪瑙以及象牙串成的鏈子快速甩動起來,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以至于到了最后,幾乎只剩下一個在轉(zhuǎn)動的圓和中間一個黑點(diǎn)了。 象牙相互撞擊的聲響,隨著鏈子速度穩(wěn)定下來了,漸漸地形成了一曲有規(guī)律的聲音。 正當(dāng)我被震撼得目瞪口呆之時,一陣“咕~咕~”聲傳來。 毋庸置疑,這是樂器發(fā)出來的。我覺得很熟悉,但是一下子又分辨不出是何種樂器。 “咕咕”聲后,就是長長的嗩吶聲,那聲音特別的刺耳,但是又與象牙聲、咕咕聲渾然一體,讓人無法挑出它的刺。 慢慢地,有各種樂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加入進(jìn)來,沒有看見任何人在指揮,但是所有的樂器聲就是那么的和諧,聽不出一絲的突兀。 我感覺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個大型的音樂廳,世界上所欲頂級的樂師都聚集在這里,有一個技藝高超的指揮官正在指揮這這一批音樂巨匠演奏一曲空前絕后的樂曲。 在樂曲的熏陶之下,我覺得整個人都處于一種超級輕松的狀態(tài),身子輕飄飄的,意識形態(tài)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樣子,那些音符將我身體里、意識中所有骯臟、自私、暴戾、恐懼等等全部都給洗滌掉,只剩下良善與美好。 這個時候,天空開始下雨了,好像有很多棉花一樣的白云在飄蕩,在這灰蒙蒙的環(huán)境中特別的顯眼。 我手中的暗紅石片突然發(fā)出來一片耀眼的光芒,光芒直沖云霄,在光束之中出現(xiàn)了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