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 第95節(jié)
“周,你還好吧,”他走過來幫我拍了拍后背。 這會兒我胃里的東西正在爭先恐后地往食道里面擠,我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理會他,只知道扶著靠山體那邊的一棵矮灌木,“哇哇哇哇”地嘔個不停。 安德魯見狀,便嘰里咕嚕地對著正站在一旁看著我進行現(xiàn)場“嘔吐”表演的四個大塊頭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話。 然后,剛剛拿藥丸給我的那個褐色頭發(fā)的老外就放下了背包,在里面取出了一個保溫杯,再拿了幾顆白色的藥片,接著走到了我的跟前,看了我一眼之后,遞給了安德魯。 他的這一系列動作,讓我終于看出來了,褐色頭發(fā)在我們這個隊伍里,應(yīng)該是扮演著醫(yī)生的角色,而且應(yīng)該還是一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生。 此時,我不得不在心中暗自稱贊安德魯想得周到,因為經(jīng)過前兩次的經(jīng)歷可以知道,在每一次的野外探險之中,隊伍之中有一名專業(yè)的醫(yī)生是多么的重要。 安德魯將褐色頭發(fā)手里的藥片接了過來,然后反手在自己背包一側(cè)的袋子里摸出了一個保溫杯,接著對我說道:“周,這山谷里的瘴氣很重,你是南方人,本來身體里的濕氣就比較嚴(yán)重,因而更加無法適應(yīng)這滿是瘴氣的潮濕環(huán)境,剛?cè)牍葧r胸悶的表現(xiàn)就是最好的佐證。剛剛我和吉利溝通了一下,感覺中藥起效的時間太長,怕你的身體撐不住,所以決定還是給你吃點西藥,以防萬一?!?/br> “那為何只有我一個人受到瘴氣的影響,你們幾個人是不是已經(jīng)早有準(zhǔn)備了。安德魯,這不是你第一次入谷吧?” 我的嘔吐好不容易給止住了,但是安德魯?shù)脑捵屛乙幌伦佑钟X得不舒服。這個老家伙,在入谷之前肯定就料到了我在山谷之中會有這些不適,但又不事先給我吃藥,而是要用這些藥物在山谷之中牽制著我。 沒想到千算萬全,還是著了這只老狐貍的道。 我的心恨得癢癢的,但我不知道安德魯口中所講的山谷中這些瘴氣到底指的是什么,我有沒有能力自己去抵御。 而且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著實也覺得身子特別的不舒服,胸口像是憋著一團氣那樣,吐不盡,又咽不下。 “周,我確實不是第一次進入這山谷之中,但是上兩次入谷的時候,我都沒能走到最下面,都是在半道上遇到了不可抗力,然后無功而返,因此,這一次入谷,我事先做了大量的準(zhǔn)備,我跟你保證,至少從這里到下面六百米的地方,我是可以對付的?!卑驳卖斦f道。 “安德魯先生,我希望你接下來的時間,能夠?qū)ξ姨拐\相待,不然我們之間的這種合作關(guān)系,是繼續(xù)不下去的。”我看著安德魯,冷冷地說道,面無表情地接過他手中的那幾顆白色的藥片,取出自己的保溫杯,倒了一杯溫開水,將藥片送進肚子里。 這個時候,我心中已經(jīng)開始在盤算了,如果說這種藥是安德魯?shù)膱F隊研制出來的能夠抵御這谷底散發(fā)出來的這些有毒氣體的特效藥,那么接下來的時間里,我需要做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接近那個叫做吉利的醫(yī)生,想發(fā)設(shè)法地將這些藥片給偷出來,這樣子主動權(quán)才能夠重新回到自己的手里。 那幾顆小小的、幾乎就像是小溪里的沙礫那般大小的藥片吞進肚子里之后,感覺它們還沒有在我的胃里溶化掉的樣子,我胸口的那一團濁氣就開始慢慢地消融掉了,剛剛渾身上下的不舒服也瞬間消失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高原反應(yīng)的時候,突然有人給你拿了一個氧氣罐那般,這口氧氣吸進去了,整個人都舒爽開來。 這藥效真可以算得上是“快準(zhǔn)狠”,這也讓我更加堅定了要偷藥的決心。 突然,一道閃電在空中一劃,將整個山谷照了一股通亮。 “不好,好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卑驳卖斦f道,眼睛卻朝著我這邊看了過來。 真是奇怪,這閃電又不是我叫來的,干嘛瞪著我看。 正當(dāng)我在心里嘀咕著罵安德魯?shù)臅r候,又一道閃電在空中劃過,這一次,還帶來了一個跟我們的距離有點遠的悶雷。 雷電閃過的瞬間,整個山谷亮得像白晝一般,將站在我對面的安德魯以及他手下的四個大塊頭的臉都照得通亮。 這會兒,我看清楚了,在我對面的這五個人,他們的臉色煞白,一個個瞪著眼睛地看著我,那個褐色頭發(fā)的大塊頭嘴角已經(jīng)在微微地顫抖,感覺像是看到了恐怖到極致的東西。 我急忙往自己的臉上摸了摸,生怕那些魚鱗又重新給長出來了,但是我摸到的是一副光滑的臉龐啊。 難道,他們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東西嗎。 正當(dāng)我要回頭一看究竟的時候,一個應(yīng)該離我們稍遠的悶雷“轟隆”響了一下,同時第三道閃電詭異地將山頂與蒼穹連接起來,閃了兩下之后,一個巨大的天雷從空中直降下來,最后伴隨著一聲巨響之后,落在了谷底。 眼前的這一幕,讓我看呆了。 當(dāng)年與教授在海邊燭陰古廟中,我們遇到了天雷襲擊的情景,與眼前剛剛的那一幕,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只是大海換成了高山而已。 讓我更加震驚的是,剛剛尸橫遍野的貓狐的尸體,居然不見了,地面上徒留下一灘灘的血跡。 難道,貓狐還會詐尸不成。 該不會我的身后現(xiàn)在滿是貓狐的尸體吧,所以才會讓安德魯和那四個大塊頭嚇成這樣。 這該死的安德魯,剛剛還在吹牛皮說從這兒下到六百米的地方,他都有辦法對付的,雖曾想到,話剛落音,就被嚇得差點尿褲子了。 我在心里暗罵著,但是自己也怕得要命。 而且疑心生暗鬼,在發(fā)現(xiàn)貓狐的尸體不見了之后,我就總覺得自己的背后涼颼颼的,像是有什么東西趴在上面一樣。 第170章 天雷(2) 突然,天邊又劃過了一道閃電。 這一次,不僅僅是帶來了光亮,還連同刮了一陣大風(fēng),將整個山谷都吹得呼呼直響。 就在風(fēng)吹草動的這一剎那,黃頭發(fā)的大塊頭突然伸手拉了我一把,將我?guī)氲桨驳卖斔麄儙讉€人那邊去。 我被他這么一拉,整個身體調(diào)轉(zhuǎn)了一下。 這一轉(zhuǎn)身,我看到了自己身后的情形,才知道剛剛為何安德魯和他手下的那幾個人會出現(xiàn)那些表情。 我們此刻所站的這一塊小空地靠近山體的那一小片斜坡上面,現(xiàn)在有五六體型巨大的白鼠,正在那里啃食著剛剛被四個大塊頭打死的那些貓狐。 它們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發(fā)出“嘖嘖嘖”的吧唧聲。 那種聲音,很像是累極的人熟睡后的磨牙聲,讓人聽了忍不住渾身起一陣雞皮疙瘩。 原來,那些消失了的貓狐的尸體,都是被巨型白鼠拖到一邊啃食掉了。 這些白鼠體型特別的巨大,幾乎能夠趕上一頭乳豬那樣,估摸著每一只可能都有四五十斤重,所以那些貓狐的尸體對于它們來說,正是恰到好處的美味。 此刻它們完全沉浸在啃食貓狐美味的尸體中,無暇顧及其他。 所以,我和安德魯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六個人悄咪咪地往山谷下面撤離。 天空中的閃電依舊沒有停下來。 可讓我們覺得非常奇怪的是,這閃電折騰了這么久,卻連一丁點雨水都沒有帶來,悶雷倒是響了有好幾聲。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完全入夜了,天原本就很黑,再加上我們?yōu)榱瞬灰鹁扌桶资蟮淖⒁?,因此不敢打開疝氣燈,所以幾乎是摸黑前進。 這時不時出現(xiàn)一下的閃電將山谷照得通亮的那一刻,反而像明燈一般給我們指明了前路。 因為有了剛剛的經(jīng)驗,所以我們走了一小段路,大概是脫離了巨型白鼠的視線范圍之后,安德魯就讓我將背包中的一階折疊的小鐵棍拿出來。 他說這根鐵棍上面有一個小裝置,這小裝置能夠發(fā)射出一些毒蛇、老鼠,以及一些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小蟲子都懼怕的聲波,從而保證我們夜行時候的安全。 我一邊在心里默默感嘆安德魯所在的團隊對于野外探險事先所做的準(zhǔn)備的周全,一邊將小鐵棍取出來。 這真的是一個非常簡便的設(shè)備,沒有拆開的時候,大概就如同一包香煙的大小。 拆開之后,在握手的地方輕輕一按,小鐵棍“咻”的一聲就舒展開來,而且最下端的部分,是尖利的,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當(dāng)做防身的工具。 “周,你這到蛇最怕什么嗎?”安德魯將手中柔韌性有點強的鐵棍在我面前抖了抖,然后問我道。 我一下子就被問住了,自從在瓦屋山中被那條小白蛇上身之后,我現(xiàn)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安德魯應(yīng)該是看得出我回答不上來,于是笑著說道:“蛇最怕竹子,這還是你們中國人的祖先通過總結(jié)實踐經(jīng)驗得出來的結(jié)論呢。而我們的團隊,通過研究瓦屋山、鄱陽湖和神堂灣這三個地方之后,得出來的結(jié)果是,星盤所在的地方,都會或多或少與蛇有點關(guān)系?!?/br> 我看著安德魯有點洋洋得意的模樣,瞬間就將臉拉下來,這個老家伙,分明是在跟我炫耀,你們中國人自己研究出來的東西被我們拿過來用了。 但是,這個大老頭好像沒有介意我板著的那一副臭臉,繼續(xù)喋喋不休地說道:“我們的團隊根據(jù)這一特點,通過了十來年的研究,終于制造了這么一個東西,周,你可別小瞧這根鐵棍,它的作用,可大著呢?!?/br> 安德魯這句話最后的一個字剛剛吐出來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嗙”的一聲巨響。 剛剛一直憋著的雷,終于開始打了。 那一聲巨響,像是起著吹哨子的作用似的。 一下子電閃雷鳴,大雨磅礴。 安德魯?shù)膱F隊好像是先就知道了我們會遇上大雨的樣子,背包里一次性雨衣和雨鞋,應(yīng)有盡有。 我們幾個人手忙腳亂地?fù)Q上雨衣和雨鞋,隨后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在山谷之中遇上大雨的天氣其實是一個很不好預(yù)兆,因為山中的內(nèi)流河隨時都會讓谷底的水快速上漲,幾乎一不小心就會淹到我們所站的這個位置上來。 再加上雷擊的頻率實在是太大了,這種情形之下在山里活動實際上是非常危險的。 安德魯和那四個大塊頭已經(jīng)開始嘰里咕嚕地交流了,看他們的情形和語調(diào),應(yīng)該也是在商量著要不要繼續(xù)前進吧。 過來一會兒,安德魯一口語速很快的德文突然轉(zhuǎn)換成中文:“周,每次來到這里,都會遇上極端的天氣,剛剛我和吉利他們幾個人商量之后,是決定要往下走的,因為不突破這個瓶頸的話,我們永遠都會被雷電困住了腳步的,現(xiàn)在想征詢一下你的意見。” 安德魯將難題拋給了我,我一下子左右為難。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說決定回去就能夠回去的了,因為返程的路上,還有貓狐和白鼠在等待著我們。 但是,如果這個時候貿(mào)然往下走的話,其實危險性不亞于原路返回。 就在我躊躇不定的時候,天空中又劃過了一道閃電,整個山谷瞬間一亮。 “啊…頭,頭…” 閃電劃過的時候,安德魯團隊中,一個年紀(jì)看起來較其他人小一點的小伙子,突然間大叫起來。 這個小伙子同樣是一頭黃發(fā),但是相對于其他三個人,他顯得特別的安靜,在安德魯與他們討論的過程中,幾乎是很少發(fā)表意見。 我一直覺得在這個團隊之中,他應(yīng)該算是是一個比較不起眼的角色吧,所以話語權(quán)才比較少。 沒想到這個啞巴小子,居然還會說中文,難不成說他們其實是會講中文的,只是為了不讓我知道他們聊天的內(nèi)容,所以才從一開始就制造出一種他們不會講中文的假象嗎? 啞巴老外臉上的表情很是驚恐,應(yīng)該是見到了什么異??謶值氖虑?,不然憑借剛剛他們對付貓狐的那副架勢,一般的事物應(yīng)該不至于讓他如此失態(tài)。 “佩德羅,你看見什么了?”安德魯快步地走上前去,握著他的一只手腕問道。 “頭,頭,懸崖,”佩德羅的舌頭幾乎都沒辦法捋直,有點語無倫次地說道。 或者是他的中文學(xué)得不好也不一定,反正我聽了半天,大概總結(jié)出來了,他應(yīng)該是在剛剛閃電照亮山谷的那一瞬間,看見對面懸崖崖壁上的一些東西吧。 那即便是看到了骷髏頭,也不至于害怕成這樣吧。 畢竟能夠被安德魯選中,且隨著他一起來到中國探尋星盤的人,應(yīng)該不會這么眼光短淺,至少會有一些這種經(jīng)歷。 像我這樣的考古界小白,現(xiàn)在即便是讓我躺在骷髏頭上面,只有前提是周邊沒有什么危險的話,那么我也能呼呼入睡的。 可是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好像是被嚇傻了一樣,站在原地,身體不斷地顫抖著,在剛剛語無倫次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幾個詞之后,喉嚨里就一直發(fā)著“咯咯咯”的聲響,然后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在一旁的吉利見到佩德羅這幅情形,立刻從背包中取出了一個小布包,布包打開后,里面插著大大小小,針頭的形狀各異的小銀針。 只見他取出一根小銀針,在他的后背扎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將銀針往rou里面推。 銀針扎進去大概有三分之一的長度之后,他突然用力一拔,佩德羅隨即“哇”的一聲嘔出了一大塊濃痰,然后剛剛身體上的那些癥狀,也隨著消失了。 看到吉利將中國的針灸技術(shù)使用的如此嫻熟,我不由自主地覺得非常慚愧。 確實啊,我們總是將自己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貝拋棄掉,所以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 眼前對于星盤的探尋,也是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