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小婢女匆匆趕來。

    奇怪，她這么不急著站起來？

    傅沉硯疑惑。

    卻見這姑娘渾身是雪，竟索性躺在雪地里印了個(gè)人形，而后笑得不能自已。

    外界是一片純白。

    而身旁……

    “殿下……臣在家中向來也是絕無二心的忠誠之人，縱然偶然被好處蒙蔽雙目，可、可這冊(cè)子上寫的外室……臣怎會(huì)……”

    聒噪的來源還在喋喋不休，傅沉硯第一次清醒的意識(shí)到，自己置身何等污穢中。

    可惜他學(xué)不會(huì)出淤泥而不染。

    “啪——”茶杯被重重拍在桌上，他的耐心果然是有限的。

    “你在與孤講新編的故事嗎？”

    傅沉硯似笑非笑地制止，語氣不冷不熱，卻陰鷙非常。

    “這……”

    他終于將視線從窗外玩鬧的快樂姑娘身上收回，緩緩挪至沈總督臉上。

    “不知沈總督……對(duì)新得的 ，這個(gè)定義是何？太子妃豈是你這種人能褻瀆的？”

    “請(qǐng)罪?！?/br>
    --------------------

    啊啊啊抱歉寶寶們，我更的實(shí)在是……太慢了，感想還在追更的寶寶嗚嗚（跪謝）

    傅沉硯：（眼睛一刻不離）“沈總督你好大的膽子！”

    第44章 第四十四顆杏仁

    “嵇白，你還記得……孤是什么樣的嗎？”

    *

    銀狐裘上沾滿薄雪，融了的化作冰涼的水珠浸濕表面的絨毛，未融的依舊點(diǎn)綴在狐毛上，同在暖爐旁少女的明眸一道耀眼。

    她捧著一只烤的冒糖水的橘子，棕黃的表皮已經(jīng)皺皺巴巴，暖意一絲絲透進(jìn)她的皮膚。

    小侍女端著一盆澄黃的鮮橘，耐心地抖著狐裘上的雪花，開口道：

    “娘娘，下回，您莫要貪玩了，若是染了風(fēng)寒，很不舒服。”

    溫泠月一怔，似乎想起記憶里也有人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

    “阿紫小時(shí)候都長(zhǎng)在江南嗎？”

    侍女一愣，眸子亮了亮，歡喜道：“嗯！江南，比這里暖和?！?/br>
    不知是江南姑娘說話向來溫言軟語，阿紫說話總是比她們要遲緩，甚至有些結(jié)巴。

    溫泠月捧著下頜，莫名問道：“那江南書院很多嗎？讀書人很多？”

    “是呀，但……總是和京城，無法比擬的吧。”

    阿紫想起阿娘曾對(duì)她說過玉京官多，但多數(shù)都曾來江南書院讀過。

    “噢?！?/br>
    溫泠月眸子聚精會(huì)神地盯著躥著火苗的小火爐，阿紫偷偷瞄著她，卻參不透她在想什么。

    “娘娘沒去過，江南嗎？”

    溫泠月?lián)u搖頭，輕輕笑了：“很稀奇吧，我去過的地方興許比你還少呢，阿紫?！?/br>
    小侍女忙搖搖頭，“可是娘娘，很會(huì)玩，與我曾見過的貴女小姐們，不大一樣?！?/br>
    她聲音細(xì)細(xì)的，輕得連一只羽毛都盛不下，興許因?yàn)槭菍?duì)眼前少女說話的緣故，她的聲音也顯得軟軟的。

    她以為貴女大都趾高氣昂不太屑于玩那些上不得臺(tái)面的玩意，更何況是玉京來的太子妃。

    溫泠月好像格外不同。

    阿泠笑開，起身邁至她身邊。阿紫只覺身后一股暖流襲來，下一秒，口中便被塞入一瓣熱烘烘的甜蜜橘子片。

    “沒什么不同的，只是我喜歡玩，有些姑娘喜歡靜而已?！?/br>
    “但能來北山已經(jīng)很棒了！”不等阿紫回應(yīng)，溫泠月接著道：“我好開心。”

    阿紫：“什么？”

    溫泠月狡黠地眨眨眼，笑道：“沒什么?！?/br>
    *

    另一個(gè)院落同寢房的氛圍截然不同，最初來北山的初衷，在沈隋幾十年的人生里已經(jīng)變得微不足道。

    就像他雖然為北山邊疆的沈總督，也無法與他前幾十年的功勛匹敵。

    那多少皇帝親筆，是他炫耀的工具，是他鑄造人生輝煌最不可抹去的一筆。

    可如今他竟然要敗在一個(gè)小輩手上？

    縱他是太子殿下又何妨？他沈隋伴在皇帝身邊的日子比他傅沉硯多得不止十年。

    為何他不能像他弟弟一樣。

    難為他，又有什么好處。

    他不過就是對(duì)十四州邊疆歹徒放縱了些，又沒釀出禍患。

    沈隋自那日在行宮茶室與傅沉硯相談不爽后，便被軟禁在了自家院兒里。

    都說沒人搞得懂傅沉硯的性子，沈隋明白，如今皇儲(chǔ)稀少，儲(chǔ)君雖為傅沉硯，但乾坤未定，誰知道最終繼承大統(tǒng)的就必定是他傅沉硯不可了？

    不過是憐惜他那些見不得人的過去，興許又是皇帝始終對(duì)傅沉硯有愧，這才將太子之位贈(zèng)予他的。

    傳聞傅沉硯有些精神頑疾，沒人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有傳聞肯定不正常。

    老五老六都是活生生的人，他拉攏哪個(gè)不一樣？

    何必管他傅沉硯！

    可他到底是錯(cuò)估了。

    院子外頭的動(dòng)靜愈發(fā)大了，傅沉硯出行的陣仗必然是最大的，可怎么還有些笑聲？

    沈隋狂躁地將餐具丟在地上，銀器磕碰的聲音叫外頭的嘈雜沉寂了一瞬。

    “沈夫人不必過于cao勞的呀?！?/br>
    一道清脆的女聲不假思索地闖入這沉悶的院子，對(duì)于沈隋來說倒是陌生。

    “大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來……”

    “關(guān)我何事！”沈隋粗魯?shù)刂浦故绦l(wèi)的稟告。

    侍衛(wèi)猶豫了半晌，有些怯怯道：“并非……殿下說叫您在里邊待著便是，免得……”

    沈隋牙都快硌碎了，又是一陣瓷器摔碎之音：“說！”

    “免得您出去給自己找不痛快?！?/br>
    侍衛(wèi)語速飛快，大抵是猜出他們家這大人前路堪憂，留在那處不妙，丟下那句太子叫原封不動(dòng)傳達(dá)的話后便灰溜溜逃走了。

    正廳里，姿態(tài)端方和緩卻難掩疲累的沈夫人強(qiáng)撐著笑面對(duì)溫泠月和傅沉硯等人。

    溫泠月抵著下唇，微蹙著眉一聲聲應(yīng)答著沈夫人的話。

    有些不忍。

    今晨聽聞傅沉硯叫她與他一道來總督府倒是覺得奇怪，成親幾個(gè)月以來她都是作為背景板。何況來北山本就不是他的命令，怎么會(huì)有需要她當(dāng)背景板的政事呢。

    她不認(rèn)識(shí)這北山的官，其實(shí)她連這些官是干什么的都記不得，但她知道眼前這個(gè)穿戴華貴的總督夫人過得大抵也沒有那樣光鮮。

    “娘娘嬌俏可人，能來我們這小門小院，實(shí)在是……”

    沈夫人眼眶有些泛紅，她不敢看傅沉硯，家中事她大抵知曉一二，對(duì)于沈隋往日行徑她不可能不知，想來這一天，也是早有所料。

    只是沒想到殿下竟帶了夫人一道來，能有個(gè)姑娘在，她的恐懼到底也緩和了不少。

    “夫人已有多日未安寢了吧？”溫泠月和聲，并叫下人抬來傅沉硯一早備好的安神食材，軟枕，玉如意等。

    “這、這是……”沈夫人大驚失色，抄家怎么還帶送東西的？

    溫泠月沒有半分責(zé)備的意思，瞥見傅沉硯那副死閻王臉，想了想，起身拉著沈夫人到外院去。

    “夫人，雖本宮不知政事，更不便參與殿下的抉擇，但本宮知道您過得不好?！睖劂鲈聫奶みM(jìn)這院子時(shí)起，就能感受到不對(duì)勁。

    譬如正房夫人粉飾不掉的疲累，譬如緊鎖的后院和對(duì)沈夫人并不尊重的下人。

    溫泠月沒有接觸過難處的家庭，東宮自當(dāng)無法相提并論，而這一切和溫府給她的感覺又大相徑庭。

    但她知道，家庭不和不是什么異事。

    沈夫人苦悶幾十年，她只知婚姻乃兒女無法自行決定之事，嫁與誰人她不能自定，只盼望戰(zhàn)功赫赫的沈大將軍能是個(gè)相敬如賓的良人。

    可成親二十有余，他填房無數(shù)，小妾竟也能成個(gè)自由職業(yè)！

    她本想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可沈隋竟與敵寇私通，收受賄賂……

    她個(gè)正房像個(gè)雙方長(zhǎng)輩眼前打掩護(hù)的擺件！

    沈夫人想著想著忍不住眼眶又紅了，眼角被淚水氤氳得模糊，曾經(jīng)沈隋的荒唐事跡飛速閃過，可她悲的何止是沈隋，悲的是她自己。

    因?yàn)槟懬印?/br>
    忽然，一個(gè)柔軟之物輕輕覆上她眼角，縱然那里浮上褶皺，藏在褶皺里的是她隱忍悲戚的幾十年，卻還是能被溫柔力道拭去。

    “夫人要不要和離呢？”

    她被一個(gè)好聽的女生喚回思緒，竟然是那個(gè)比她小了二十多歲的姑娘所說。

    “和離嗎？”她試著和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