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耿東策不愿,猛地起身逼近,雙手撐在椅子兩側(cè),囚籠一般看著他:“告訴我。” 這太親昵也太強勢,讓柴雪盡很不舒服,擰眉往后靠:“此事的決定權(quán)不在我?!?/br> “那在誰?”耿東策語調(diào)微揚地追問,又逼近一分,“你說?!?/br> 呼吸幾乎交纏,柴雪盡渾身僵硬,迅速用力推開耿東策,神色不虞:“夠了,做好你的戍邊大將軍,別再過問我的事?!?/br> 他眼里的冷漠刺痛耿東策的心,太過了。 耿東策竭力冷靜,語氣很生硬:“抱歉,是我失控了?!?/br> 沒能控制好關心的尺度,失了分寸。 “你別生氣,我就是……”耿東策懊惱地給了自己一巴掌,“我就是不想失去你這個好兄弟?!?/br> 動作太快,巴掌也太響了,柴雪盡沉默片刻,沒轍似的說:“知道,我有點累,你先回去吧?!?/br> 一場本該敘舊的談話不歡而散,耿東策很后悔,都是他非要柴雪盡回答才鬧成這樣的。 不該也不能讓柴雪盡帶著難過離開,耿東策在關閉的門前沉思須臾有了主意,快步離去。 廳內(nèi)空寂,柴雪盡抬手捏捏眉心,無邊疲倦,這還不算完,他起身走到靠西窗邊,手搭在窗戶上靜默了會,還是推開。 今夜有風無雨,星月璀璨,樹梢枝頭掛滿了嫩綠新芽,隨風一點一點像在與人暢談。 柴雪盡掩唇輕咳,邊境的風對他而言還是涼了些。 他撫著心口平復呼吸,嗓音軟軟的帶著?。骸皼]想到堂堂東夷三王子也愛聽墻角?!?/br> 如手臂粗的樹枝一沉一揚,簌簌聲里窗前落影便多了一人。 一襲玄衣勁裝的斯百沼雙手背在身后,絲毫沒被抓到的窘迫。 “誰知殿下這里如此熱鬧,倒是我來得不巧?!?/br> 他還好意思說,來了撞見人,不僅沒走,還留下聽了全程。 這般無恥哪里是男主該有的美好品質(zhì),柴雪盡無言相對。 夜色太沉,模糊了兩人的神情。 斯百沼彎腰湊近去瞧他,幾乎貼面,沒見他閃躲,只睫毛微顫瞪了自己一眼,莫名心情很好:“我沒偷聽。” “那真是委屈你了?!辈裱┍M眼尾微挑,似有嬌嗔的味道,“不知三王子深夜造訪是為哪般?” “也沒什么?!彼拱僬友凵裎㈤W,居然有些難為情。 “哦。”柴雪盡點點頭,后退兩步便要關窗,“那早些休息,三王子慢走不送。” “哎,等等。”斯百沼抬手要擋,一手還背在身后。 尋常人聞言好歹要停手詢問兩句,誰料柴雪盡裝聾作啞硬是關上了,將斯百沼連同藏起來的東西全給拒之窗外。 初次吃閉門羹的三王子干瞪眼了會,摸摸鼻尖,屈指敲窗,沒能敲開。 “東西放在這,記得取走?!?/br> 不說什么東西,也不提送東西的原因。 好似只要柴雪盡肯收下,就是原諒他白日里的不當言論,大抵也怕柴雪盡不收,丟下句話,斯百沼溜得比兔子還快。 最后東西是元樂捧進來的,用繡著紫荊花紋的白色絲綢包扎好的禮盒,沉甸甸的,惹得元樂小聲嘀咕:“什么東西這么重?” 柴雪盡披著外袍路過看了一眼:“放著吧。” “公子不拆嗎?”元樂疑惑,“這是誰送來的呀?” 想起斯百沼難道局促模樣,柴雪盡眼里滿是笑意:“可能是意識到做錯事的人吧?!?/br> “啊?”元樂一臉不解,憨憨撓撓頭,那會是誰? 柴雪盡始終沒說,淺笑著去了內(nèi)室。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膳,在耿東策護送下,送親隊伍沿著長街直往寧平小鎮(zhèn)北門,曬著暖烘烘的太陽踏進東夷。 柴雪盡登車時耿東策副官送來了一個不起眼的包袱和一封信,在東夷使者團面前收下這份禮物太高調(diào),戎棟皺眉要上前阻止,卻先一步看見柴雪盡暗藏鋒芒的眼神,陰沉著臉退了回去。 而斯百沼那邊沒任何反應,東西自然收進車內(nèi),與昨晚的禮盒放在了一起。 離開寧平小鎮(zhèn)大半日,天漸漸低下來,無盡的藍一望無垠,仿佛被純凈蓋住了。 與藍對應的是干燥的土黃色,一片寬闊,周圍不見人煙。 元樂趴在車窗看了半天,實在沒新鮮的,悻悻縮回腦袋:“公子,我長這么大沒見過這么荒涼的地方。” 柴雪盡正翻找古籍,體內(nèi)的毒一日不解,他一日難安,昨夜沐浴時他發(fā)覺后腰那朵花又盛開了不少。 無形的刀架在脖子上,柴雪盡陷入自救的旋渦里,眼看從濰嶺江鎮(zhèn)重金買來的醫(yī)書要看完了,他還沒找到毒的完整記載。 也許……他輕吐出口氣,這是皇室秘藥,民間神人再多,也難知曉。 如此一來,他必死無疑。 清醒意識到無論怎么掙扎都逃不脫命運的安排,柴雪盡眼底一片灰敗,苦笑道:“是啊,我也沒見過?!?/br> 往后也看不了太久,他命該如此。 受他情緒感染,元樂喉間微堵,心頭有了悲涼感:“公、公子?” “怎么了?”柴雪盡合上書籍,“在車里悶得慌就去外面,沒關系的?!?/br> 元樂搖頭:“不是的,公子不開心嗎?” 無數(shù)次找回的希望被清晰看到底的真相澆滅了,一個將死之人,該怎么開心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