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柴雪盡隨即仰頭,就聽空中傳來空吾嘹亮的清啼,如一刀抽斷水般尖厲,隱隱刺得人耳朵發(fā)疼。 “它在警告山林間蠢蠢欲動的小動物?!彼拱僬咏忉?,“有些見不得光的毒物就喜歡雨天出沒?!?/br> 無需斯百沼多說,柴雪盡腦海也跳出了好幾種動物:“好,我知道了?!?/br> 斯百沼低頭看了眼他垂著的長睫:“我以為你會犟著不肯走?!?/br>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胡攪蠻纏?”柴雪盡抬眸,要笑不笑,“還是說你覺得我不把你我的命當回事?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要看遍這林間的東西?!?/br> “一種錯覺。”斯百沼如實說,“是我一葉障目,小公子深明大義,還請不與我計較?!?/br> 他認錯的態(tài)度端正又誠懇,就是那雙眼睛里冒著些許不太正經(jīng)的笑。 柴雪盡輕哼:“我當然不與你計較,誰敢與這的主人作對呢?” “這就冤枉我了。”斯百沼叫屈,“我可沒用身份壓你,這話說不得?!?/br> 柴雪盡眼里都是促狹的笑,若有所感地側(cè)眸,只見早些時候見到的林間薄霧此時郁郁沉沉成了濃霧,如同溢出般往四周擴散。 這不像雨,倒像是林間有了波動。 他動動耳朵,方圓幾里靜悄悄,沒任何不安的動靜,偏偏空吾在空中盤旋著不愿先走,足見異樣。 “后山澗雨天的樹林有說法嗎?” “有進無出?!彼拱僬语w快回答,“這不算說法,是我親眼所見?!?/br> 祥湖里不乏癡迷毒物的醫(yī)者,他們?yōu)閷ふ覙O致的藥引,總會想方設(shè)法的去挖掘,后山澗這等神秘之地就成為了首要之選。 在未封之前,斯百沼是見過癡人為了一味藥引拒絕施救,永遠留在這里。 柴雪盡又看了眼冒著濃霧的樹林,心下微沉:“快走?!?/br> 斯百沼若有似無撩起唇角:“怕了?沒關(guān)系,就算真出事,我也陪在你身邊,流傳出去別人只會說你我礙于世俗的目光甘愿雙雙殉情?!?/br> “誰要和你死得那么窩囊?”柴雪盡沒好氣道,“大仇沒報,死在這里我會心不甘的變成厲鬼?!?/br> “亂說什么?”斯百沼皺眉,用虎口卡住他的兩頰,很不滿他的說法,“到底是不愿和我一起,還是在你心里我沒報仇重要?” 這是非要他在兩者之間做出個選擇。 非常不理解的做法,柴雪盡匪夷所思地看著斯百沼,想在對方臉上看出點玩笑痕跡來。 看了半天,他敗下陣來,斯百沼像是玩真的,那眉眼沉得仿佛他回答不滿意就會生氣不理人。 他知道斯百沼不能在這久留,相處本就不多,他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沒用的事上。 “唔……”他故意做出為難的神情來,果然看見斯百沼難看的臉色,當即沒忍住笑了,側(cè)過臉仰頭在斯百沼唇上親了下,“你比較重要。” 斯百沼眸光起起伏伏,似經(jīng)歷過一場極為盛大的旅程,最終歸于平靜。 只是在看向他的時候,眼神像注入光芒,溫柔并存:“哦,這不是哄我開心故意說的吧?” 那么rou麻的真心話還被質(zhì)疑,柴雪盡眼眸微轉(zhuǎn),兩手一攤,無奈道:“你非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br> 斯百沼:“……” 曾幾何時,他聽他父王與母后吵架時說過這句話,然后連睡了半個月的書房,根本進不去寢殿。 如今時過境遷,他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人用這句話打發(fā)的時候,乍然理解當年他母后為何會氣性那么大。 實在是這話太有火上澆油的潛質(zhì),讓本不生氣的人聽了由心底冒出火來。 斯百沼涼涼地看著他:“你確定要這么和我說話?” 柴雪盡對危險感知已被鍛煉到極敏銳的地步,能伸能屈道:“抱歉,是我的錯,下次我改。” “你還想有下次?”斯百沼低聲問。 柴雪盡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哪里敢有?!?/br> 斯百沼比誰都清楚他這是在裝乖迷惑人,也不過分,只摟住他的肩,將人往懷里又塞了塞,他有這份心就勝過萬千言語。 * 已經(jīng)立夏的海雅風里還透著絲絲的涼意,遠離城中央外的十來里的山間竹樓里。 周弘譯將送回信的鴿子放飛于天際,半側(cè)身看向隱于暗處的模糊人影,語氣稍有冷意:“我給你們的時間夠多了,人呢?” “此次是我們夸大??谧尩钕率?,但從側(cè)面證實斯百沼狡兔三窟,能有藏人的地方。” “這么說,我還要感謝你們?。俊?/br> “不敢,殿下就沒想過為何這么重要的事,那兩位沒透露半點風聲嗎?” “用不著你在這挑撥離間?!敝芎胱g呵斥,“花飛沉,你的任務是找到柴雪盡,知道嗎?” 花飛沉上前,面具在臉,一雙眼睛又黑又深:“我知道,可是殿下,就算找到他,有沒有想過他愿不愿意再回來?” “你又想說在驛館綁走他時的事了?”周弘譯不耐地問,“我早說過,他在演戲。” 花飛沉唇角不明顯地挑起,帶著譏誚:“殿下當真相信他還寧死愿效忠朝廷啊?!?/br> 話里諷刺藏不住也不屑于藏。 身為險些死于柴雪盡之手的當事人比誰都清楚那時的情況。 讓花飛沉困惑的始終是周弘譯的態(tài)度,這位聰明機智的二皇子,對柴雪盡的忠心始終堅信不疑,像被下了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