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猶疑片刻，然后問：“我們往哪里去？”

    “大牢在那頭。主事府有禁制，現(xiàn)在估計三里開外的狐都聞到我的味道了，我們只管走路就行了?！?/br>
    黎予被他牽著，有點(diǎn)灰溜溜地走。路過的行狐時常轉(zhuǎn)頭看他們，但距離遠(yuǎn)些的大多匆匆而過。

    “大家都有工作要忙。青丘就這么點(diǎn)大，不要說陰司事務(wù)部和行政部，就算是普通工狐，絕大多數(shù)都是有自己工作的?！?/br>
    黎予看著寬闊的馬路，心中一片怪異。

    江瓏指著街面上來往的行狐說：“耳朵還好，大家現(xiàn)在都不愛把尾巴露出來。大尾巴有時候會絞進(jìn)機(jī)械里。如果只是毛毛還好，骨折痛都痛死了。”

    他想了想，補(bǔ)充：“不過有私家車的也不愛露出耳朵，有時候會碰到車頂。我們在考慮要不要集體訂一些車廂比較高的車。”

    黎予即答：“公交車。”

    轉(zhuǎn)過一個街角，旁邊大塊地塊都黃澄澄的。黎予被陽光晃了眼，使勁閉了閉眼睛才看清那是大塊的農(nóng)田。

    一只頂著大耳朵的狐正駕駛收割機(jī)在地里轟隆隆地割麥子，留下一地麥茬。

    江瓏順著他的目光往那邊看：“收割機(jī)剛引進(jìn)的時候還有狐受過傷。不過現(xiàn)在都是專業(yè)的收割機(jī)手，事故率很低了?！?/br>
    黎予兩根手指在頭頂比了比：“它是，耳廓狐？”

    江瓏點(diǎn)頭。

    黎予又陷入了游離狀，他回過神問：“我看咱們家主食好像是大米？”

    江瓏點(diǎn)頭：“稻子種得多一點(diǎn)，不過因?yàn)橐こ逃行┵M(fèi)事，就集中在上中游地區(qū)了?！?/br>
    “可這個季節(jié)真的應(yīng)該收麥嗎？！你們掌握了什么農(nóng)業(yè)黑科技？這是真實(shí)存在的？”

    江瓏無辜：“不是啊。青丘是靠我和阿千的力量維持的大結(jié)界。它們上書說該換季節(jié)了，我們就換一換。”

    黎予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江瓏?yán)恢弊叩教镆澳穷^的灰色建筑里，端起架子來，將令牌遞給看守。

    看守畢恭畢敬地拿出一個掃描儀，滴一聲掃了令牌上刻的二維碼。

    黎予一陣心梗，別過頭。

    江瓏說：“現(xiàn)在激光雕刻很方便，不過這個令牌上有防偽認(rèn)證，不會搞錯的。過兩天給你也打一個?！?/br>
    黎予艱難點(diǎn)頭。

    見了江修羽他才徹底回神。

    這件事列在江瓏的日程里，因此江修羽早早被拷在審訊椅上。

    它看見黎予和江瓏，臉上露出一抹笑。

    “大人，這位是？”

    黎予沒說話，把那件衣服從袋子里拿出來，徑直走到它面前。

    一邊的看守得了江瓏的授意，上前把江修羽上半身的鐐銬打開。

    黎予拿出一張符貼在江修羽手背上，朝它笑了笑，抖開衣服幫它穿上。

    江修羽盯著他的臉笑道：“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br>
    黎予也笑嘻嘻的，玩笑般搭上它肩膀。手中寒光一閃，江修羽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江瓏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的看守，在囚室里尋了個地方坐下。

    黎予說：“你不想知道為什么我看起來眼熟嗎？”

    他剛才捅的那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江修羽臉上還掛著笑，但已經(jīng)直不起腰。

    他伸手拍拍江修羽的臉：“別著急。我們之前算的是幾下來著，九下？要不待會順便給你做個增壽手術(shù)吧，免得你剩下幾百年還出去禍害別人?！?/br>
    黎予轉(zhuǎn)頭問江瓏：“它還有爹媽嗎？”

    江瓏點(diǎn)頭：“但即使按前例，也只是會罰款。我不推薦你把它們也報復(fù)一通，免得上來就給大家留下壞印象?！?/br>
    江修羽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笑出了聲。

    “我剛才就想問，您二位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身上都是……對方的氣味？”

    黎予言簡意賅：“伴侶?！?/br>
    他抬手又來了一下，捅在先前的地方。

    江修羽整個身體蜷縮成蝦子。

    它喀喀咳嗽起來，身體一歪倒在地上。

    “我對你好像有點(diǎn)印象，我想起來了?！彼銎鹉?，“你是阿黛生的那個男孩？”

    黎予的臉色冷下來。

    “是啊。不過剛剛那兩下是為了給我家大人報仇。雖然幻境里那個不全算是你，但奈何我走得急，沒能捅它呢?！?/br>
    看守的眼睛偷偷看向江瓏，江瓏低頭看著通訊器。

    江修羽呵呵笑：“你好歹也是我的兒子，怎么活成了主事大人的一條瘋狗？”

    “因?yàn)楫?dāng)狗比當(dāng)你兒子有指望多了。我還是前兩天才知道自己親爹還活著。誰叫你表現(xiàn)得像幾十年前就入了土?！?/br>
    他揪起江修羽的領(lǐng)子，把它壓在墻上，未停頓地往它身上捅了七刀。

    江修羽像灘爛泥一樣軟軟倒在地上，努力翻著眼皮盯著黎予俯視的臉。

    它喃喃：“我好久沒見到她了……你長大之后和她真像?！?/br>
    一只手接過了他手中的刀。江瓏說：“我們該回去了。回去就到晚飯時間，別讓阿千等急了?！?/br>
    江瓏牽著他的手，兩人在田壟上慢慢走著。

    “其實(shí)，狐貍是對伴侶很忠誠的動物。江修羽先前負(fù)責(zé)處理陰司事務(wù)，它也是瘋了才會找上胡芷?！?/br>
    “我能理解，就是所謂本能這些東西。”黎予搓著他的指腹，“但是我不接受。我早就習(xí)慣當(dāng)孤兒了，突然告訴我親爹還活著，只是從來沒管過我，真有點(diǎn)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