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嗡——嗡——嗡—— 紀無鋒腦中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哄——! 萬般嘈雜一瞬灌入耳中,帶來海嘯般的轟鳴。 光照隔著眼皮刺進眼底,疼痛引發(fā)淚涌,紀無鋒費盡力氣才讓雙眼掀開一條縫,視線里模模糊糊,半晌才看到一片磚石的大致的輪廓。 他微微抬頭,只這一個動作,就耗盡了全身力氣。 “唔……”紀無鋒喉嚨深處發(fā)出低沉的聲音。 楊三寧聽到動靜,立刻回頭,發(fā)覺了紀無鋒的醒來。 幾步走到刑架前,楊三寧架住紀無鋒的下巴,讓他抬起臉來,此刻這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沾滿了灰塵和血跡,臺下眾人看到,又是一陣轟然低語。 一個年輕少俠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啊?!?/br> 楊三寧捏著紀無鋒的下顎骨,紀無鋒的頭歪了一下才被固定住。 楊三寧問道:“紀無鋒,老夫絕不會放過昨夜血案的兇手,但也不想任何人無辜蒙冤。既然你醒了,你便說一說,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br> 臺下立時安靜。 過了三五息時間,紀無鋒眼眸才微微轉(zhuǎn)動,看向楊三寧。他嘴唇微張,卻只發(fā)出破風箱般“嗬”的一聲。 楊三寧看向一旁老者,老者喚來一人,不一會兒取了一杯水來。老者走上前,將水喂給紀無鋒,只是多半水順著下顎流下。 楊三寧再次問道:“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紀無鋒再次張嘴,老者和楊三寧同時低頭湊近去聽,只勉強分辨出“黑”“圖”等發(fā)音。 老者直起身,搖搖頭,低聲說:“怕是問不出什么了,雖不知為何,但他應當是也中了毒?!?/br> “因果循環(huán),作繭自縛罷了?!睏钊龑幎⒅o無鋒看了半天,才一聲嘆氣,退了開來。 “請證人吧?!睏钊龑幷f。 紀無鋒使勁抬著頭——其實也不過半低垂著腦袋——看著眼前模糊的世界。 幾個人在他身前站定,均是昨夜第一批趕到現(xiàn)場的人。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他和黑衣人在一起,那人喊他‘大人’?!?/br> “他用的是和那些黑衣人一樣的橫刀?!?/br> “那些黑衣人屬下以命護他。” …… 紀無鋒左臂猛地一抽,長長的刀傷被帶動,血rou翻開,幾只蒼蠅被驚起,隨后又落下。 陽光直直照在身上,秋陽仍烈,紀無鋒臉色蒼白,額頭滲出汗來,散落的發(fā)絲黏在臉上。他慢慢瞇起眼,雙眼艱難聚焦,終于勉強看清了他身旁站著的老者。 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 紀無鋒腦中神思漸漸清明。 他緩慢轉(zhuǎn)動脖子,但卻感到脖頸似被萬針扎刺,不得不停下來,長長吸氣,然而呼吸卻也給身體帶來火燎般的疼痛,不得不改為急促的短小呼吸。 終于,紀無鋒把頭轉(zhuǎn)向了另一側(cè),看到臺下人群的群情激奮。 呵。 這可要比昨日還熱鬧。 然后,他在擂臺下的人群中看到了宋義。 宋義。 他在人群中。 他還活著。 紀無鋒突然感覺心中翻滾的烏云萬頃中,豁然一道天光泄露,給了人一道喘息的空間。 太好了。 太好了…… 一片紛雜中,臺下一個少年大聲喊:“不是紀無鋒!不是他!我可以作證!” 人群中讓出一小塊空地,剛剛喊話的少年漲紅著臉,接著說:“他昨晚在山下鎮(zhèn)上,我看到他了,更何況,他是錦繡山莊二公子,何必做這種事!” “嗬……”紀無鋒想說話,但仍然無法正常發(fā)出聲音。 楊三寧微微側(cè)頭看了眼紀無鋒,嘴角抖動一下,隨即說:“紀無鋒,真的是錦繡山莊紀家的公子嗎?” 臺下一位老婦被一名中年男子攙扶著走上臺來,紀無鋒瞇眼看去,只能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 楊三寧扶著老婦人,聲音柔和:“老阿姐,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br> 老婦人緩緩說:“我本是伺候紀家大公子的嬤嬤。” 紀無鋒腦海中一下子出現(xiàn)了一個婦人的身影,她不是早些年就投奔兒子離開錦繡山莊了嗎? 老婦人繼續(xù)說:“但突然有一天,夫人讓我去照顧二公子。當時我很詫異,老爺并沒有妾室,夫人更未懷孕,哪來的二公子呢? “我被要求不能多問,也不能多說,隨后我被帶到一處別院,夫人抱出來一個嬰兒說這就是二公子紀無鋒。 “我后來也偷偷打探過,起先我以為是私生子,但從門房得知,這孩子是在一個雨夜被一個男人抱來的?!?/br> 楊三寧不顧眾人的嘈雜,追問:“你剛剛所說可是真的?” 老婦人點點頭,說:“老婦所言句句屬實。” 轟—— 紀無鋒腦中炸開。 而緊接著,那名中年男子就站了出來,用略有些顫抖的聲音說:“紀無鋒早些年就開始計劃要顛、顛覆武林了……” 紀無鋒耳中轟、轟作響,他聽不太清這個男人在說什么,但隱約可以看出,他身上穿的是錦繡山莊灑掃的下人的衣服。 男人說:“他從民間抓了不少孩子,從小培養(yǎng),我見過,他們都、都很厲害,這次的黑衣人肯定就是那些長大的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