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急彎，大船船身微傾，霍然一轉(zhuǎn), 而后水勢平緩下來, 眼前景色一新, 草木青蒼，水汽朦朧。

    不一會兒, 便可見江上小船往來, 岸邊城鎮(zhèn)輪廓漸顯。

    歸劍鎮(zhèn), 到了。

    ***

    歸劍鎮(zhèn)依附歸劍宗而生。作為西嶺地區(qū)最有名的門派, 歸劍宗近五十年來都榮耀赫赫，客船要在這里休整一日。

    一行人下了船, 兵分兩路——杜致跟著紀(jì)無鋒和陸容辛去歸劍宗拜師, 秦泱泱和紀(jì)南北一起，去找一個商隊帶她去浩陽城。

    鎮(zhèn)上小橋流水, 花紅柳綠, 若不聽往來居民的口音, 竟頗似江南水鄉(xiāng)。

    紀(jì)無鋒邊打聽邊走, 帶著陸、杜二人找到了歸劍宗在鎮(zhèn)上設(shè)置的招生點。

    招生點位于鎮(zhèn)東，是一處臨街的鋪面, 除了“歸劍宗招生點”的牌匾之外，外表看起來和兩旁的商鋪沒什么不一樣。

    因為不是每年統(tǒng)一招生的時間, 這里并沒有多少人。

    杜致看了半天牌匾，終于咬牙走了進去。紀(jì)無鋒本在杜致之后，但他頓了一下，落在陸容辛后面才進屋。

    但屋里并沒有人。

    杜致握緊了包袱皮，喊了句：“有人嗎？”

    沒人回復(fù)。

    紀(jì)無鋒打量四周，覺得這里實在像是一個飯店，有一排柜臺，只是座位很少，只有靠墻的地方有一排桌椅。

    杜致又喊了兩聲，這才聽到有腳步聲從二樓傳來，同時伴著“來了，等一下”的聲音，而后一個身穿月白色弟子服的年輕人從樓梯上走下來。

    年輕人一派清雅，他打量了三人，開口道：“在下歸劍宗招生院孟志平，三位是要入我歸劍宗嗎？”

    杜致被紀(jì)無鋒偷偷推了一把，踉蹌著往前一步：“我，是我?！?/br>
    孟志平客套地笑了一下，從柜臺后面拿出來一個本：“姓名？籍貫？出生日期？何時開始習(xí)武？可曾有過師承？主要家庭成員有誰？都做什么的？有沒有在本門或其他門派擔(dān)任職務(wù)的？”

    這一套問題咣咣砸下，不說杜致，就是紀(jì)無鋒和陸容辛都感覺頭腦發(fā)蒙。

    孟志平又客套地笑了一下，伸出一只手：“路引看一下。”

    “哦，哦。”杜致迷迷糊糊拿出路引。

    “杜致，北域北石崗城人士?！彼ь^仔細看了看杜致，“你長得可不像北域人?！?/br>
    杜致急忙說：“我是小時候逃荒過去的，祖籍在中原。”

    “十年前的葛川洪災(zāi)？”

    “對?！?/br>
    孟志平神色不變，在本子上記錄著，繼續(xù)問：“去了北域后投靠親戚？種田？經(jīng)商？”

    “逃荒最后家里只剩我自己，我那時太小了，洪蒼門掌門見我可憐，收留了我。”

    孟志平寫字的手停了下來：“洪蒼門？我聽說這個門派已經(jīng)解散了?！?/br>
    杜致本想答話，但孟志平繼續(xù)說：“那你是洪蒼門的內(nèi)門弟子嗎？會什么功夫？”

    聽著孟志平一句句不停追問，陸容辛眉頭逐漸皺起，側(cè)頭看向紀(jì)無鋒，壓低聲音說：“你們歸劍宗為何查的比衙門還嚴(yán)？”

    紀(jì)無鋒也同樣低聲回答：“我也不清楚，我當(dāng)年是直接拜師的?！?/br>
    終于問完，孟志平又讓杜致展示了一下劍法，看著在房屋中央一招一式認(rèn)真對待的杜致，紀(jì)無鋒微微點頭。

    一套基礎(chǔ)劍法結(jié)束，杜致略有些忐忑地看著孟志平。

    孟志平：“不錯，看得出有一定基礎(chǔ)?！?/br>
    杜致肩膀放松了一些。

    “不過……”孟志平又掛上了客套笑容，語調(diào)緩慢，“小兄弟，你也知道，歸劍宗不是什么雜七雜八的小門派，你已經(jīng)十五了，我們每年招生主要是面對五到十歲的孩子，而且要有保人才行，你這年齡又大，又是個孤兒……”

    杜致喉嚨滾動一下，問：“我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孟志平說，“主要還是看你的誠意?！?/br>
    杜致肯定地說：“我真的很愿意加入歸劍宗的?！?/br>
    “我知道你想，但你的誠意呢？”

    杜致茫然地舉起了劍：“這樣？”

    孟志平笑容淡了些：“啊，這樣啊，我看你誠意還是不夠，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吧。”

    紀(jì)無鋒冷眼看著，沒有說話。

    孟志平和他對視一眼，說：“我看這位像是明白事理的，好好勸勸你們這位小兄弟?！闭f完，他就從柜臺后面走了出來，要上二樓去。

    杜致垂下肩膀，耷拉了腦袋。

    陸容辛走過去，輕輕拍拍他的肩，沒有說話。

    紀(jì)無鋒看著孟志平，忽然說：“這就是歸劍宗的招生嗎？”

    孟志平已經(jīng)上了幾級臺階，他停住腳步，回過頭來：“怎么？你這是在質(zhì)疑我們宗門嗎？”

    紀(jì)無鋒：“我只問一句，這是宗門在招生，還是你在招生？”

    孟志平：“你什么意思？”

    紀(jì)無鋒：“這難道不是我該問你的嗎？”

    孟志平臉上隱有怒容，但很快又被壓了下去：“這位兄弟，我都是按規(guī)定辦事，他年紀(jì)已大，又沒有保人，不好招他進來?！?/br>
    紀(jì)無鋒笑了：“歸劍宗從來秉承德立天地、有教無類，我卻不知招人還要看年齡、保人。也對，你招不招他，是要看誠意的。”

    陸容辛突然抬頭看向孟志平，杜致則神情茫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