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的心臟砰砰跳動，覺得煎熬，卻又無法再催促。

    “小糖，你舅舅……”她明顯疲憊的聲音帶了哽咽，終于是支撐不住了似的，帶著長輩苦痛時特有的煎熬，哭著說，“你舅舅出事了?！?/br>
    果然。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方唐只覺得胸口從上之下狠狠地緊縮了一下。心rou發(fā)涼，他捏緊了手機，另一只手扶著額頭，電話里斷斷續(xù)續(xù)刻意壓抑的哭聲催促他清醒。

    “小糖，小糖……”舅媽咳了咳，“還好嗎，能聽見嗎？”

    “能，我能聽見?！狈教凭従徫丝跉?，壓著心中的懼意，讓自己先平靜下來，至少聲音聽不出太多破綻，“您別著急，慢慢說，是怎么回事？”

    雖然也沒有過去很長時間，但方唐想自己至少還是有一些向好的變化的，也可能習(xí)慣性下意識在言行舉止上拙劣模仿著別人的緣故，以往的教訓(xùn)總是在提醒他，遇到任何事，必須要穩(wěn)重。

    舅媽頓了頓，“你舅舅……出車禍了?！彼坪踹@幾日cao勞太多，或者哭多了，總時不時咳嗽兩聲，“現(xiàn)在人是在醫(yī)院里，這事，這事是上周才……”

    “上周。您為什么現(xiàn)在才……”方唐到底沒有問出來，只細聲道，“現(xiàn)在舅舅怎么樣了，悅悅姐呢?！?/br>
    舅媽只哭著，“悅悅也是、也是才知道，我才和她說。你舅舅他現(xiàn)在，我也不好說，他一直沒有醒，醫(yī)生說醒了或許……或許有可、咳，可能會有轉(zhuǎn)機，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昏迷三四天了，輸液體，也輸血，我，我一直在醫(yī)院陪著。本來想著能瞞就瞞，她那邊考研，心力憔悴，知道了說立刻就回來。你在外面一個人，又有自己生意，我看你一天到晚也是在忙……但是，但是我一個人實在是……眼看著你舅舅他，他說不定，就，咳咳，咳……”

    方唐安撫道，“您別著急，別著急，千萬先顧著自己。我今天就回去。您現(xiàn)在在醫(yī)院嗎？”

    “我在。”

    “好，”方唐一邊說著，一邊翻身利落地從床上起來，“您把檢查報告——線上有的報告都發(fā)我一份，紙質(zhì)的影像也拍給我。別擔(dān)心，他絕對不會出事，我現(xiàn)在就買機票回去，最遲應(yīng)該晚上就能到?！?/br>
    “你，你學(xué)業(yè)……那邊還是……”

    方唐開了公放，一邊穿衣服，“這個不重要。”

    “小糖，你……你先等一下，我還有件事想和你說?！?/br>
    他手上的動作沒停，“您說?！?/br>
    “你舅舅車禍，可能，不是意外……”

    方唐的動作頓住，身體一僵，“您說什么？”

    “不，不是，”舅媽似乎是被方唐嚇了一跳，她像是在糾結(jié)什么，語氣相當(dāng)微妙，即便是在醫(yī)院陪護也不免壓低了聲音悄悄道，“這件事也、也只是我猜測……小糖，我……說來難堪，但是現(xiàn)在一個人，實在是應(yīng)付不來。”她吞下哭意，語氣沉重，“你還記得，你父母的事嗎?！?/br>
    方唐沒有說話。

    “遠寧心里一直就沒放下當(dāng)年的案子，他一直在查。”她嘆道，“從部隊退下來的時候還有那么幾個好友，這些年也被他糾纏的走走散散不再來往，可就碰了巧，上上周他以前老戰(zhàn)友兒子結(jié)婚，他被邀去吃酒席，似乎席面上碰見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回來突然和我說，說當(dāng)年的事有轉(zhuǎn)機了。我知道他一直掛念櫻寧的事，見他難得精神抖擻的樣子，也就說順著他再去翻查?！?/br>
    方唐越聽，心中越翻涌著異樣，總感覺有什么呼之欲出，卻又籠著迷霧。

    “那以后幾天他早出晚歸，每天回來都很精神，但突然有一天，就是……就是他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帶著一身酒氣，回來的時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聲音顫抖了起來。“他狀態(tài)很不對勁，整個人陰沉得連我都害怕。他……他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整整一晚上。”

    “舅舅和您說什么了嗎。”

    “沒有，他什么都沒有和我說。第二天，”她回想著，“他甚至沒有洗漱，天一亮就拿了幾份文件走了……我知道，那紙袋子里是當(dāng)年蓋了章的事故鑒定，還有保險問我們當(dāng)時要的一些材料，后面又退回來了，他都留著?！?/br>
    “您的意思是……”

    “就是那天，就是那天晚上，他出了事。”她顫抖著，“那一整天，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問的時候總說是讓我安心，在別的什么都……都不告訴我，咳咳，咳咳咳……”

    “我知道，我知道了。您千萬不要著急，我馬上就會，嗯……”方唐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并不是因為支撐不住，而是生理性的感到頭暈，他最近熬夜久了就會這樣。

    本來閉上眼睛等那個眩暈勁兒過去了就行，卻沒想到額頭一直突突直跳，牽帶著神經(jīng)，甚至有些微微耳鳴。

    他晃了晃身體，扶著床坐在地上，稍微舒服了一些。

    “你還好嗎?！卑步茉谝慌栽缇蜐M臉擔(dān)心地想來扶他了，他聽不懂中文，但眼睜睜看著方唐臉色越來越白，表情越來越嚴肅，忍不住問，“發(fā)生了什么事？”

    方唐揮了揮手，用口型說了句我沒事，對電話里也在擔(dān)心問他的舅媽說，“我不要緊。您一定注意身體，舅舅肯定能醒過來。那些事，您暫時別去想，別去深究，也別和悅悅姐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