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阮凝郁蹙起眉，“是出什么事了嗎?！?/br>
    殷姚嘴里咬了塊蘋果，輕輕晃著身體，不知道要不要說。

    他昨天下午才醒過來，除了昏迷前經(jīng)歷的一切，對近況一無所知。

    醫(yī)院里政遲的線人很快聯(lián)系匯報，政遲恰好不在，電話是殷姚接的，要不接他還不知道阮凝郁被悄悄送回國還在醫(yī)院一個人躺著昏迷不醒的事，雖然瞞著自己也是不想讓自己cao心，但還是發(fā)了脾氣，政遲又不可能不順著他，昨天晚上就把人接到西苑了。

    現(xiàn)在聽阮凝郁問，殷姚有點心虛，將心比心，他自然就理解政遲為什么瞞著自己了。

    畢竟是朋友，是在意的人，知道了自然是會擔心、會牽動情緒，對身體不好的病人來說，思慮過多肯定是一種負擔，阮凝郁這個狀態(tài)又不能做什么，徒添煩惱罷了。

    “殷姚?！比钅粜χf，“要我也對你發(fā)脾氣嗎?！?/br>
    殷姚嘆了口氣，“你真是?！?/br>
    其實也沒什么。

    他認識阮凝郁也不過幾年，但他心里清楚，看著好像放棄一切，實際上比誰都重情。但阮凝郁接觸的人……很少會有如此讓他放不下的，很少有受他照顧的，也就是那個把生活過得磕磕絆絆的窮學(xué)生。

    完全就是當?shù)艿苷疹櫫恕?/br>
    殷姚不了解阮凝郁的過去，但他知道阮凝郁有個早逝的弟弟，知道他父母走得也早，人生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孤身一人，在泥里滾爬著，從不指望誰會來拉他一把。

    “小糖和我不一樣，很不一樣，我沒把他當自己去補償?！比钅粽f，“但是很多事踏錯一步人生就完蛋了。雖然我是這么說的，但看著他，我還是會覺得……”

    殷姚沒有讓他繼續(xù)說下去，他心里都明白。

    “大概事情就是這樣?！币笠μ袅藥讉€重點講，忽略了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林家完不完蛋不好說，但林老頭那一墻的章肯定是別想再掛了，他們特殊一些，牽扯太多，這種東西要抽絲剝繭的來，最終一個都不會放過。另一邊的就簡單多了，肯定要進去不少。因為要走程序，所以在庭審前都管控起來了，一直以來上面心里明鏡似的，姓沈的這次求誰都沒用?！?/br>
    “小糖呢?，F(xiàn)在他……”

    “啊。”殷姚想了想，“你不說我都忘了講。好像是因為學(xué)校的事情？特別著急回去，只是匆匆見了一下家里人就走了，他還不知道你醒來的事呢?！?/br>
    “他一個人回去的？”

    殷姚彎著眼笑道，“怎么可能?！?/br>
    以后那小家伙去哪兒都不會再一個人了。

    阮凝郁見他笑而不語，不知道是在買什么關(guān)子，但想也猜并不是什么壞事。他現(xiàn)在到底是虛弱的，也可能是因為心里掛念的事終于有了結(jié)果，整個人松弛下來后，垂著眼，面上浮現(xiàn)一層疲色。

    “放心了？放心了就睡。我在這里陪你?！?/br>
    阮凝郁很安靜，他緘默許久，呼吸也輕，久到殷姚都以為他已經(jīng)熟睡的時候，忽然聽見，他沙啞地喊自己的名字。

    “殷姚?！?/br>
    “嗯?！?/br>
    “他……找到了嗎?！?/br>
    殷姚好像一早就知道他想問什么要怎么問，于是抬高了下巴，默不作聲地垂眼看他。

    眼神混卷著些許冷意，乍一看淡漠又疏離。

    好一會兒，才淡淡道，“你是說宗升的尸體嗎，沒有?！彼戳斯创浇牵岸汲赡菢恿?，找不找，意義不大?！?/br>
    他仔細觀察著阮凝郁眼里的情緒，心中刺痛，面上卻愈發(fā)冷漠。他撇了一眼顯示屏上阮凝郁的心率，沒有做聲。

    阮凝郁有些發(fā)怔，“那，小糖的這件事……”

    “有我們在就別擔心了。”殷姚揮了揮手，“又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更何況陳遠寧醒了，人證物證具在，我可以保證這事不會再出任何岔子。”

    也是啊。

    總感覺只手遮天，高高在上，實際上人走茶涼，這世界上沒了地球都一樣轉(zhuǎn)，該運作運作，填漏補缺，舊的去了新的自然會來。

    宗升他自己更清楚，再如何登高，牢攥在自己手中的，總有一天無權(quán)無勢后會盡數(shù)失去，想留都留不住。由得自己的，不由得自己的，都一樣多。

    阮凝郁大概是想解釋自己還有別的意思，但是殷姚站起來，像是準備離開的架勢。

    “走了，我在這兒你也睡不安穩(wěn)。安心休息吧，養(yǎng)好身體最要緊。有任何事你叫鈴，隨時響應(yīng)，不用擔心，在這里……你很安全?！?/br>
    也不等反應(yīng)不過來的阮凝郁攔著，他三步做兩步，幾乎是逃一樣的離開了客房。

    他沒那么會撒謊，也容易不忍心，看到阮凝郁那眼神，感覺都快要喘不過來氣。

    有些事經(jīng)歷過所以才能共情。這個世界上他比誰都理解阮凝郁，因此才覺得窒息，大概是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殷姚現(xiàn)在又難過又憋屈。

    想替阮凝郁分擔一些痛苦，想說出真相，但不行，他不能說，無法干涉，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這畢竟不是屬于他的故事。

    他嘆了口氣，一邊下樓，一邊忽然想起，今天似乎就是方唐面試的日子。

    離別的時候看那架勢……十萬火急的，腳不停歇就從醫(yī)院急匆匆往機場趕，具體如何也沒有細說，他只知道方唐好像是競爭一個什么名額，再不回去黃花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