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銘心臟微縮，想要說什么，卻實在是不想在這里和自己為難，還是把話吞了回去，“起來。”他手穿過方唐的腋下，把他舉小孩似的抱了起來。

    “你……是生氣了嗎？”

    “怎么總怕我生氣?！蔽撼秀憥ボ嚹沁叄呑哌厗?，“為什么會這么想?！?/br>
    他自認為沒有對方唐生過氣，難道是自己看起來很嚇人嗎。

    方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確定這人沒不高興后很明顯地松了口氣，放松了身體，靠在魏承銘身上，“好幾次都是這樣把我?guī)ё叩?。?/br>
    “哪幾次?！?/br>
    “在……阮哥的酒吧，在校門口，嗯……倉庫，還有……”

    “還有?！?/br>
    “還有，地下車庫，vorys總部……啊?！狈教埔活D，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極其羞恥的回憶，臉看上去更紅了，腦袋埋在他脖子旁，再不說一句話。

    魏承銘想了想，忽然低笑一聲。

    是說他把方唐從學校接走，在路上被沈言追尾那次……現在想想，那人渣的開車技術是真的有待加強。

    懷里溫熱的身體，因醉意而比平時也要更深重的呼吸，清甜的味道與柑橘糖漿和利口酒混在一起，黏熱又柔軟，是一團捧在手里不忍滾落的絨團。

    “怕我生氣，是因為在車上那次嗎?！?/br>
    方唐喊錯了名字，他確實生氣了，大概就是那次把人嚇到了罷。

    魏承銘知道他現在正處于赧然萬分的階段，不準備真的逗他，也沒有接話，而是把人穩(wěn)穩(wěn)接到車旁邊，拉開車門，將方唐放了進去，正準備離開卻發(fā)現抽不出身，“先放手。”

    “……”

    “方唐？”

    “能不能……別總是叫我名字啊?！?/br>
    魏承銘一頓，無奈地笑了笑，這時候自然是順著他來，只和以往一樣哄著，“嗯。寶貝，先把手放開，我把——”

    “不想放?！?/br>
    “不放我怎么開車?！彼啪徚苏Z調，“得送你回家?！?/br>
    “為什么選了我呢?！?/br>
    魏承銘沒聽清，“什么？”

    方唐看著他，終于肯松開手了，他乖巧地自己在后座坐好，搖搖晃晃地問，“為什么，選了我呢?！?/br>
    聽見這句，男人表情沒變，還維持著撐著車門半截身體探在后坐的動作。

    魏承銘看了方唐一會兒，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他平靜地反問，“你說的是科倫坡，還是我?！?/br>
    他想，方唐問的，應該是科倫坡。

    在得知結果的時候，他就陪在方唐身邊，方唐看到郵件的第一反應也是這個；比起興奮、他情緒并不高昂，看上去更像是驚惶——為什么是我？為什么選了我？

    方唐自認表現得沒那么好。

    而且他的面試時間格外的長，幾乎是前面幾位同學的兩倍不止。

    院長問他的那些問題，回去復盤的時候發(fā)現都可以給出更好的答案和解釋，方唐因此痛苦得要命，他沒有發(fā)揮好，甚至在中途因為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哽咽過數次，這都是極其不專業(yè)的表現。

    高興，那肯定是高興的。

    他獲得業(yè)內最為珍貴的名額，擁有了踏入那個世界的翡翠鑰匙，說得俗氣些，身價在一夜之間翻了不知多少倍，發(fā)布后更會有數不勝數的晚宴邀約，原本籍籍無名的新秀脫穎而出，即將出現在大眾視野前，聲勢浩大……光鮮亮麗。

    但方唐還總是自問，為什么？連安杰看起來都比他要興奮。

    因為他確實沒有做好。

    本該按照流程解讀自己的論文，然后依次回答教授提出的問題，但一進去，還沒有開始展示，科倫坡就打斷了他。

    “請先停下?！彼f。

    方唐心中一沉，謹慎地在原地站好。

    科倫坡說，“我的面試上，我要求你們解釋自己的作品，我不要主題文化那些籠統(tǒng)的、與設計師本身無關的東西?！?/br>
    “是的。我知道您的要求?！?/br>
    “好，看起來你了解我的偏好?！笨苽惼迈久嫉溃拔掖蟾胖滥銈冞@代年輕人社會問題不少，但最近拿心理疾病做文章的太多了，這對你來說沒有太多優(yōu)勢，光是今天，就有三個人交出類似的題目，我實在對此感到厭煩，所以他們已經失去競爭資格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方唐的作品沒什么問題，它絕對達到了能讓科倫坡眼前一亮的標準，是兩條完全不一樣但好像又很像的日禮服，單品手袖，坎肩，還有配套的寶石目錄——花了方唐半年的時間打磨。

    裙裝是方唐是舒適區(qū)，他絕不會為求新意就以身犯險，是魏承銘都給出肯定答復的結果，不會有什么差錯，拿來競爭絕對夠格。

    可科倫坡如此態(tài)度，看上去像是已經宣告死刑。

    “不是心理疾病。”

    科倫坡有些意外，“不是嗎。”

    “不是的，它們……不是病?！狈教频拖骂^，做了個小小地深呼吸，又抬起頭來，“它們是——”

    科倫坡沒有在打斷他，似乎提起了些興趣，在方唐后面情緒略微失控的時候，也安靜地等平復后繼續(xù)講解。

    所以，方唐現在過不去的，應該還是那件事。

    魏承銘對方唐說，“不要懷疑自己。無論是不是運氣，它已經屬于你了，就沒有患得患失的必要。”

    方唐見他要走，伸出手扯他，急道，“你等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