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一樣，哪里都不一樣。

    但是在方唐眼中，這扇門和的當初的那扇門一點點扭曲變換，高的變低了，窄的變寬了，空間和歲月虛虛實實地重疊在一起。

    二十五歲的方唐從大廳的聯(lián)排椅子上站起來，走向那扇緊閉的大門。

    十四歲的方唐擦了擦眼淚，模糊中似乎看見有誰踏著穩(wěn)當堅定的步伐從自己面前走過。

    正走向那個可怖的房間，擰動把手，推開了那扇緊鎖的門。

    “我一個人和他說。”方唐背對著魏承銘，推開門進去。

    方唐坐在沈言的對面。

    他只是看著這個人。

    看著這個兩年沒見，不知被什么蹉跎到這般地步的人。

    有些意外。

    上一次見是在醫(yī)院，他第一時間幾乎沒認出沈言。

    現(xiàn)在在法院，比起先前被挾持時的緊張慌亂，他現(xiàn)在更能仔細地打量這個人。

    面前的人真陌生，沒留下一點當初青年俊秀時意氣風發(fā)的模樣。發(fā)青的眼袋、胡茬，干裂發(fā)白的嘴唇，上面還有些血痂。

    也是，他這一年大大小小的波折，從天上到地下，再被踏進泥里，應該是不太好過的。

    沈言脖子上有淤血較重的痕跡，帶著為控制alpha電子銬圈。

    項圈磨破了皮膚，擦出不少血痕。讓方唐想起曾經(jīng)有段時間，那些痕跡自己的脖子也上常有，是沈言掐的。

    方唐一直在看他，好像要仔仔細細地，將這個人用自己雙眼看透，再透過沈言看過去的自己，看曾經(jīng)這段荒唐的感情。

    沈言一開始并沒有躲避他的目光，他耷拉著眼皮，眼睛里全是復雜的情緒，只是時間久了，又把頭底下，再抬起來，先是發(fā)出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咳嗽聲，又扭過去頭去像是想要避開什么。

    但房間如此狹小，扭過頭也照舊躲不開那雙眼。

    只覺得被看得刺痛，挑動神經(jīng)。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行，所以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小糖?！鄙蜓院?。

    方唐沒有回音，他就繼續(xù)喊。

    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他不甚至不需要喊方唐的名字，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那愚蠢的愛著自己的omega早就將身體貼過來了，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一雙溫潤無害的眼睛寫滿了祈求，求他的溫柔，求他愛他，求他不要拋棄。

    見喊不回什么反應，他尷尬地向前傾了傾，銬圈發(fā)出了警告的滴滴聲，他才意識到不能再接近了。

    “小糖，你和我說句話，可以嗎?！?/br>
    “小糖，對不起?！?/br>
    現(xiàn)在變成了是他在求，不是求他愛他，也不是求他回心轉意，他僅僅只是想讓方唐對自己說句話，僅此而已。

    沈言重復著嘴里的歉意。

    “林遠騙了我，我現(xiàn)在知道了，真的知道了?！?/br>
    “能不能回到過去，回到我們上學的時候?！?/br>
    這話是真心的。

    回頭看看，當初唾棄的，瞧不上眼的——方唐那毫無價值一廂情愿的感情，或許是他這輩子唯一擁有過的純粹。

    “你說句話吧，求你了。”

    “你父母的事，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br>
    “我不是殺人犯。”

    他聲音顫抖起來，不明白為什么方唐還是只看著他不說話，只用一種難懂又可怕的眼神，有些詫異，還有一些對自己的畏懼。

    “你害怕我？你別害怕我，求你了，我不會傷害你的?！?/br>
    “你別這么看我?！?/br>
    沈言崩潰了。

    他這段時間忍耐夠了，于是崩潰地喊，喊方唐要做什么，喊方唐把他搞成這樣還嫌不夠嗎，喊要不要跪下給你道歉啊，又喊不然給你磕頭賠罪嗎。

    喊到最后，嗓子也啞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見方唐還是在看他，因為心中有鬼胸中含愧，他赤紅的眼淌下淚來，卻難堪再開口要求方唐無論如何說點什么。

    嘴里不停念叨著，想回到過去。

    似乎是真的很后悔。

    方唐靜靜地等他平復，終于開了口。

    也沒說什么，只是好奇地問，“林遠呢?！?/br>
    方唐回來有一段時間了。

    他的生活圈除了法院派出所就是醫(yī)院，照顧著家里人，看望了阮凝郁。他想的沒錯，回來之后很多事方便太多了。

    還是聽魏承銘說的，沈家涼了，林遠也沒了消息，家里被牽連，已經(jīng)移居別地離開這座城市了，據(jù)說走得很是狼狽。

    再多的細節(jié)魏承銘不會和自己說的，他也不想干涉自己能力范圍之外的事情。

    只是確實好奇。

    想林遠當時那么執(zhí)著的樣子，還以為會把沈言想方設法一起帶走呢。

    他問這個問題沒純屬好奇，什么惡意，但沈言卻突然瞳孔驟縮，開始發(fā)抖，緊咬的牙根惡狠狠地噌出不成調(diào)的句子，“別提這個名字?！?/br>
    見他這樣抗拒，方唐也不再說，他對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本就不了解，也不感興趣。

    “好吧?！?/br>
    “你愿意和我說話了，是不是就說明……”

    方唐眨了眨眼，“明天就開庭了，他們說你想見我?！?/br>
    “……”

    “你為什么想見我？”

    “不是……”

    方唐奇怪地問，“你不想見我？”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