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冬卿主動道：“你是想問我對他的打算對吧？我想過的?！?/br>
    “我、我先說吧?！?/br>
    嘀咕，“也不用麻煩你再試探了。”

    雖然沒有擺在明面上，但莊冬卿還是能感覺到，岑硯落在他身上那無時無刻不在的打量。

    話落，岑硯揚(yáng)了揚(yáng)眉，莊冬卿故作鎮(zhèn)定拿起杯子，避開對視。

    指節(jié)敲了敲桌面，耳邊聲音玩味道，“行，你先說?！?/br>
    莊冬卿一口水喝下去，順了順氣。

    古代看重子嗣傳承，同時身份區(qū)別也細(xì)，嫡庶長幼各不相同，換一個名頭，可能待遇就會有一重變化，岑硯是現(xiàn)今大盛僅剩的一個異姓王，他的長子是個什么概念，莊冬卿知道的。

    所以，在與自己沒有半點(diǎn)感情的前提下，岑硯會給這個孩子何種身份，認(rèn)不認(rèn)，怎么認(rèn)，莊冬卿也都是一一想過的。

    “那，我就說了。”

    喉頭滾了滾，莊冬卿道：“如果你認(rèn)他，那他就是你的庶長子，唔，我知道庶子比嫡子年長會有些麻煩，但，既然都有了，這個我也沒法改變，只能對不起你以后的王妃了。”

    最后一句自覺有些過分，說得飛快。

    “如果你想栽培他，那就按你的來；如果你不想，我會從小好好教導(dǎo)他，不讓他對爵位有任何妄念的?！?/br>
    岑硯眼眉微動，視線交錯，抬了抬下巴，示意莊冬卿繼續(xù)。

    莊冬卿：“如果你不認(rèn)他，不將他記入族譜，他以后跟著我，也是可以的?！?/br>
    岑硯訝異。

    “不記入族譜就沒有爵位的紛爭，從根子上斷了他的念頭，也挺好的?！?/br>
    “但不記入族譜，也還是看你承不承認(rèn)他是你的孩子，畢竟血緣關(guān)系就是沒有道理，很難斬斷的，你愿意認(rèn)，那他跟著我，我們商議著看怎么養(yǎng)大他?！?/br>
    “你要是不愿意認(rèn)，那更簡單，你就當(dāng)沒有這個孩子，給我的東西還是照常，我會好好養(yǎng)大他的?！?/br>
    岑硯：“給你什么東西？”

    “產(chǎn)業(yè)?！鼻f冬卿掰手指道，“我是舉人身份，貴籍，按理可以擁有千戶田地與一定數(shù)量的奴仆，一定量的田產(chǎn)和鋪面交給我，我是能持有的?！?/br>
    “你當(dāng)打發(fā)我也好，當(dāng)打發(fā)這個孩子也好，現(xiàn)實(shí)就是，我需要一定的資產(chǎn)維持生計。”

    “田產(chǎn)不用多給，我不太會管理，給我一些你在上京的鋪面吧，收益能維持莊家那種程度的開銷，日子就算過得不錯了?！?/br>
    “對了，給我之前，你恐怕還需要撥兩個人，教我和六福看賬管理，授我以漁，不然以后我要是被糊弄了，這些產(chǎn)業(yè)也維持不住的。”

    岑硯：“……”

    想得還挺清。

    岑硯捋了捋，“先不說孩子，你在我這兒的想要的，就這些東西？”

    莊冬卿點(diǎn)頭，“我得過活吧。”

    想了想，又補(bǔ)充，“我也不想讓孩子的生活太差，如果你不認(rèn)，總不能讓他跟著我吃苦，唔，這些對定西王府也是九牛一毛，你，沒理由不給吧……”

    說到最后，話是肯定的，但那語氣卻又帶上了些許疑慮，聽著并不十分篤定。

    岑硯：“……”

    岑硯捏了捏額角，“先不論那些，你不想留在定西王府？”

    莊冬卿也莫名，“我為什么要留在王府？”

    岑硯只靜靜看著莊冬卿。

    雖然沒有說話，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莊冬卿：“……呃，你是覺得我要為這個孩子留下？”

    岑硯面無表情，“上族譜總是得有個身份，就算是庶子……”頓了頓，還是透露道，“側(cè)妃生的也是庶子，且也是需要上書請封的?！?/br>
    “??？！”

    莊冬卿的驚訝不似作偽。

    岑硯臉色沉了下去。

    莊冬卿混亂：“可、可我……”

    支吾須臾，竟是被岑硯平靜地接話道，“可你并不打算留在王府，擁有一個身份，養(yǎng)大這個孩子?！?/br>
    總結(jié)得很對，但正確得莊冬卿毛骨悚然的。

    腦子飛速轉(zhuǎn)動，但仍舊一片空白。

    但是岑硯的意思，莊冬卿回過味兒來了，結(jié)合著古代的情況，岑硯要是對他們負(fù)責(zé)，那就是兩個，孩子會有身份，他也有。

    放這個時代，確實(shí)是很負(fù)責(zé)的做法，畢竟女子無法舉業(yè)，但關(guān)鍵，他不是女子啊。

    莊冬卿嘴唇囁嚅，惶惶看著岑硯，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岑硯：“還是說你不是這個意思？”

    “不不，我，我……”莊冬卿趕緊否認(rèn)。

    “你什么？”

    步步緊逼，莊冬卿艱難地推諉道：“我們，又不是兩情相悅，就沒必要……”

    沒必要硬要綁在一起了吧。

    還側(cè)妃，達(dá)咩！

    岑硯心情復(fù)雜：“說到底，你不愿意為了他入府？”

    莊冬卿左支右絀：“沒必要吧，我已經(jīng)接受了他，也會生下他，但是……”

    “但是？”

    寸步不讓的，看來是勢必要一個準(zhǔn)話了。

    莊冬卿崩潰，眼睛一閉，豁出去了：“但是我沒必要為了他，犧牲一輩子吧？我，我也是個人啊?！?/br>
    “我……以后還有自己的人生?！?/br>
    “再說我要是不快樂，他看我一天天苦著個臉，也很難健康快樂啊?！?/br>
    岑硯瞳孔驟縮。

    話落，室內(nèi)只余長久的靜默。

    莊冬卿白日說不想當(dāng)官，岑硯只想著，不當(dāng)官，入府當(dāng)勛貴，自是更好的前路。

    未曾想，這話竟只是字面意思。

    眼前的人不想當(dāng)官，也不想人憑子貴。

    岑硯驀的嗤笑一聲。

    笑得莊冬卿心驚。

    他是不是傷了岑硯的自尊？

    畢竟放在古代，對方要給他個身份，他不要，像是他不識好歹一般。

    岑硯閉目：“你說得對。”

    聲音很輕，卻難掩疲憊。

    莊冬卿心里發(fā)毛，“哪，哪句？”

    “你不快活，他也不會好過的?！?/br>
    哦，這句確實(shí)是教育里的至理名言。

    岑硯扶額。

    屋子里又安靜了下來。

    這次沉默持續(xù)了太久，莊冬卿的心顫了又顫，抖了又抖。

    終于耐不住，硬著頭皮道：“王爺您，是不是還有話問我？”

    別不吭聲，很嚇人的??！

    岑硯倒是答了，話語生硬道：“現(xiàn)在沒了?！?/br>
    他是布好了棋盤，但奈何莊冬卿直接把桌子都給掀了！

    “……”

    莊冬卿磕巴：“那，我這個……”

    岑硯：“我回去考慮?！?/br>
    “那孩子……”

    “一并?！?/br>
    莊冬卿奇怪，“這么久都沒有想好嗎？”

    他的事也就算了，孩子是從一開始雙方就知道的。

    岑硯睜眼看向他，一雙淺眸，面無表情，看得莊冬卿后背生汗。

    一個字一個字道，“是挺久了，不然我們換換，你替我去大理寺當(dāng)差，我在府里賞花喝茶，好好想想如何？”

    “……”

    哦，岑硯之前都在忙莊家的事，忙舞弊案，整宿整宿地熬著呢。

    莊冬卿啞巴了，他不說話，岑硯也不理他，再度閉目靜坐。

    等心緒平復(fù)，岑硯起身，“沒有要說的了吧？”

    他一提，莊冬卿還真想起一件正經(jīng)的：“對了，廢太子，他……被幽禁就完了嗎？”

    “圣上現(xiàn)在是這個意思?！?/br>
    “那，就不會賜死？”

    說的聲音極小，也意識到不太妥當(dāng)，但沒辦法，必須得問。

    岑硯深看莊冬卿一眼，還是答了：“李成是圣上親手養(yǎng)大的，哪怕廢了，父子情分還是在的，除非他逼宮謀逆，否則圣上不會如此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