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看見了他的手在空氣中顫抖，身體在不停打著擺子，成默彎腰，在一片凄慘的呻吟中拾起了一根鋼管，向著后面不過十幾二十歩遠的面包車走了過去。

    站在橫著的面包車門口的熊二，想起了曾經(jīng)被林之諾支配的恐懼，打了個激靈，將zippo直接扔了出去，也忘記了嘴上還叼著煙，連忙跳上了車，大聲的喊道：“艸，艸！這什么基吧怪物，趕緊走??！快點掉頭啊！”

    坐在駕駛座的男子也算是林之諾的熟人——小刀，他這才回過神來，“哦，哦……”了兩聲，扭動車鑰匙，開始發(fā)車。

    然而悲劇的是，有些老舊的面包車引擎響了兩聲，并沒有打著，坐在駕駛座上的小刀抬頭看了眼越走越近的林之諾，急的滿頭大汗，再次踩剎車，同時扭動鑰匙，不過糟糕的是面包車還是沒有能打著火。

    這感覺就像電影里的場景，拿著電鋸的大魔頭向著主角隊走來，主角隊在關鍵時刻總會出發(fā)動不了逃生工具的幺蛾子。

    “艸nm，把空調(diào)關了……”

    “老大，已經(jīng)關了?！毙〉兜难蹨I都已經(jīng)掉了下來，帶著哭腔回答到，他再次扭動鑰匙，這一次終于把車發(fā)動了。

    這讓小刀松了一口氣，嘴里念叨著“哦米拖佛，上帝保佑”，掛了倒檔，準備倒一把，把面包車拐出去，這才想起了什么，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老大……我們就這么跑了？”

    “不跑怎么辦？”熊二還沒有從恐懼中走出來，那二十四個詞匯的魔咒還在他的腦海里縈繞。

    小刀吞了一口唾液，看著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的成默說道：“我們還可以撞他??！只是不知道撞的太嚴重了，器官還能不能用……井爺不是說要把他的器官全部摘下來賣掉嗎？”

    熊二喃喃的道：“是哦！我們怕什么……”頓了一下，熊二透過掛著雨滴的車窗看見林之諾已經(jīng)近在咫尺，獰笑著叫道：“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撞死這個狗曰的！”

    小刀“哦”了一聲，打了一下方向盤，調(diào)轉車頭面對成默，大燈頓時把略顯昏暗的橋洞照的雪白，小刀狠狠的踩下油門，7座商務面包車就直接朝著距離不過幾米遠的成默碾了過來。

    成默隨手就將鋼管甩向了面包車，同時低聲說道：“我最討厭你們這些在城市里開大燈的沒有素質(zhì)的王八蛋了……”

    成默的話音還沒有落，銀色的鋼管就如同箭一般的插進了玻璃，接著刺入了小刀的喉部，將小刀釘在了面包車的座椅上，雙手也離開了方向盤。

    嘶吼著的面包車，聲音立刻就小了下來，依靠慣性斜著朝成默沖了過來，成默稍稍讓了一步，掛著江淮五星標志的七座商務面包車就與他擦肩而過，彈跳著碾壓過幾個躺在地上無法移動的人，“砰”的一聲撞在了橋洞的墻壁上，徹底的停了下來。

    成默回頭，橋洞里已經(jīng)如同地獄，紅色的血像蛛網(wǎng)一樣布滿水泥地面，好幾個被面包車碾過去的人在有氣無力的呻吟，腿和胸都有點被壓的變形。

    成默并無半點憐憫，甚至都沒有多看躺在地上的人，跨過那些肆意橫流的紅色血液，慢慢走向了面包車，剛才擦肩而過的時候成默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面包車里面沒有井醒，只有一個帶著眼鏡抱著醫(yī)藥箱的男子和皮衣男，這是一件比較讓人遺憾的事情。

    走到面包車旁邊的時候，成默都沒有朝側面車窗里面看，他能夠聽見車廂里還有兩個紊亂的呼吸，成默伸手就去拉門，門響的同時，里面的呼吸聲變的急促，心跳也加快了，不過門已經(jīng)被鎖死了，成默并沒有一下就把門拉開。

    “快，快，張醫(yī)生，快打電話報警……”

    “沒……沒信號……”

    “完了……完了……我的也沒信號！”

    “要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成默稍稍用勁就直接拉斷了門鎖，“嘩”的一聲，里面說話的聲音陡然消失，接著車門被打開，駕駛座的頭枕下方還透著小半截鋼管，殷紅的血漿正從座位處向下滴，已經(jīng)在駕駛座的下面積了一小攤。

    “出來……”成默淡淡的說。

    里面沒有應答，成默也懶得廢話，直接上了車，熊二就吼叫著突然從后排座位里竄了起來，握著一把匕首捅向了成默的腹部。

    車廂里面根本站不直人，成默在匕首還沒有碰到他的時候，就弓著身子橫著一巴掌打在了熊二的臉上，力量大到將熊二扇的靠在了玻璃上，手上握著的匕首掉了下來，哐當一響，一顆帶血的牙齒也直接飛了出來，臉腫的老高。

    抱著醫(yī)藥箱的眼鏡男滿頭大汗的從后排座椅里抬起了頭，并舉起雙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不……關……我……的……事，我……只……是……一……個……醫(yī)……生……”

    成默看了一眼眼鏡男面無表情的說道：“那你的任務是保證我不被打死，好拿我的器官賣錢？”

    眼鏡男哆哆嗦嗦的不敢說話。

    成默將目光移到了捂著嘴巴的熊二身上，淡淡的說道：“看來你上次還沒有吸取教訓啊……二十四字的核心價值觀就忘記了？”

    熊二目光呆滯的看著林之諾，眼里泛出了淚光，想起剛才井醒叫他帶著職業(yè)殺手來找林之諾還興奮的要命，覺得能把前幾個月的帳連本帶利的討回來，如今卻有喪命的危險，褲子又一次嚇尿了。

    車廂里頓時就升騰起了一股尿sao味。

    “你們兩個下來，我不殺你們……”

    熊二捂著臉搖頭，淚光婆娑，雖然他見多識廣，打人卸掉對方手腳的事情也經(jīng)歷的很多了，卻從來沒有見過如眼前這個男人一般的人，并且他跟上次不一樣了，上次他的眼神里雖然冷漠，但還有一絲純真，如今卻冷漠的叫人害怕，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熊二絕對想不到差不多二十個人，其中還有四個是井醒從東南亞調(diào)過來的職業(yè)殺手，居然全被一個人收拾了，電影都不敢這么演……

    熊二忽然開始懷念那段在巷子里被打斷手的時光……

    成默也不啰嗦，“我數(shù)到三?！?/br>
    成默也沒有說有什么后果，直接開口道：“一。”

    “二?！?/br>
    熊二知道林之諾又多可怕，還是選擇站了起來，用含混的聲音說道：“我下來，我下來?！苯又坨R男也從后座站了起來，第一下還沒有站穩(wěn)，腳一軟又坐了下去。

    成默沒有多的表示，退下了商務面包車，看著熊二和眼鏡男從面包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了下來，背靠著面包車大氣也不敢喘。

    “你們兩個，把已經(jīng)死掉的人全部扔進湘江……沒死的抬上那邊那輛面包車。”成默指了指那輛十座的金杯小客車說。

    兩人不敢違抗命令，回答了一聲“是”，開始動了起來。

    “從哪里開始？”滿臉緊張的眼鏡男站在躺了一地的人中間，抹了抹臉上的汗水，低聲問。

    熊二低頭用余光掃了一下躺了一地的人，左側的情況比較慘重，躺在地上的人身上還有輪胎印記，有些腿骨已經(jīng)變形，右側的稍微好一些，但有些人連呻吟聲都沒有，不知道生死，小聲的說道：“先檢查那些人已經(jīng)死了?！?/br>
    “給你們一刻鐘時間……”成默見兩個人有點墨跡，再次命令道。

    熊二冷汗直冒，悄悄瞄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殺神，穿過橋洞的風還帶著一絲隱約的血腥味，吹起了他額前的發(fā)，頂上的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一半陰影一半明亮，他的眼睛深邃又好看，只是透著難以言喻的冷漠。

    他穿著穿著藍色牛仔褲灰色衛(wèi)衣，頗為時尚，皮膚白皙，眉宇挺拔，看上去就像電影、電視里演偶像劇的高冷美男，誰能想的到，他舉手投足間就要了好幾個人的命。

    熊二感覺雙腿有些發(fā)軟，嘴里的血又腥又澀，心想：ctm的井二爺?shù)降字恢雷约旱米锪耸裁慈恕?/br>
    第028章 農(nóng)夫和鸛

    等熊二和眼鏡男將已經(jīng)掛掉的六個人扔進湘江，又逐一把躺在地上還沒有掛的十多個人搬上了金杯小客車，最后把撞爛了的七座商務車推進江里，便在成默的安排下，由熊二開車離開了湘江一橋的橋洞。

    此時已經(jīng)將近凌晨四點，正處在夜最濃的時候，街道上車輛稀少，只有一盞盞路燈在雨幕中散著昏黃的光，開車的熊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輕聲問道：“大……大……大哥，我們這是去哪里？”

    熊二的腿還有些輕微的抖動，連踩油門都覺得有些使不上力，他也不清楚是因為剛才干搬人苦力活累的，還是因為害怕，總之他現(xiàn)在全身無力，感覺完全被掏空了。

    坐在副駕駛，抱胸而坐的成默面無表情的說道：“去井醒那里。”

    熊二不敢說話，內(nèi)心卻糾結的要命。

    整個過程，身邊這個俊美異常的年輕人都沒有開口問過他任何問題，很顯然他知道自己是井二爺?shù)娜?，不僅開口說的也是井醒，還知道井爺是做地下器官交易的。

    可帶不帶他去井二爺那里，卻讓熊二心如亂麻。帶旁邊這個殺星過去，說不定會死；但是不帶他去，肯定是會死的。

    就在熊二在彷徨中冥思苦想時，成默再次淡淡的說道：“給你二十分鐘的時間，我現(xiàn)在開始幫你計時……”

    熊二汗毛倒豎，連忙踩了一腳油門，將金杯小客車的油門踩到了底，只是已經(jīng)超載了的金杯小客車，引擎實在不給力，拼盡了全力也快不起來，熊二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午夜的路口沒什么車，闖了四五個紅燈，一路都不敢停，直奔高橋大市場。

    高橋大市場是修建于九十年代末的批發(fā)市場，面積十分的大，是中南地區(qū)最大國家級綜合市場，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因此這里曾經(jīng)也是“地下出警隊”橫行的地方，由于修的比較早，都是一、兩層的平房，或者是五、六層的民居改成的商鋪，道路又窄又亂，熊二開著體積頗大的金杯小客車飛快的掠過一道道緊閉的卷閘門，在路燈稀少的市場里面橫沖直撞，頗有些險象環(huán)生。

    后面一些躺著的傷病被晃的死去活來，哀嚎不以，臉上煞白的熊二也不管，直奔“高僑大市場醫(yī)藥流通園”而去。進入醫(yī)藥流通市場之后，金杯車七彎八拐的開到了一家叫做“湘橋華僑中醫(yī)院”的門口，一臉緊張的熊二才松了口氣，踩了剎車，讓金杯車向門口滑去，同時期期艾艾的說道：“大哥……到……了?！?/br>
    成默透過窗戶望了過去，這是一間由五層樓的民房改造的醫(yī)院，墻面上原本應該是白色瓷磚已經(jīng)泛黃，墻體上掛著不少空調(diào)的分機，掛著綠色塑料窗簾的窗戶外面還裝著一些有些銹跡的不銹鋼防盜網(wǎng)，醫(yī)院的下面停著一輛依維柯改的救護車，上面刷著“湘橋華僑中醫(yī)院”幾個大字。

    金杯車停在醫(yī)院的門口，迷蒙的雨絲還在不停的下，四周一片寂靜，沒有一盞燈火，只有陳舊的鋼架雨棚下面漂浮著兩道淡淡的錐形光柱，照在緊閉的玻璃門上叫人瘆的慌，恍然把成默從黑幫片現(xiàn)場帶到了恐怖片現(xiàn)場。

    “你們兩個都下來，帶我去找井醒。”說完成默就打開車門，跳下了車，絲毫不害怕對方逃跑。

    果然熊二和眼鏡男根本沒有逃跑的勇氣，眼鏡男先從側面下來，熊二則手忙腳亂的熄了火，從金杯車上下來，快走到了醫(yī)院門口，直接推開了玻璃門，顫抖著低聲說道：“醒哥應該在三樓的手術室那邊，因為我今天要出警……不，不，……是去……去找您……所以醒哥親自在這里收錢……”

    “你們在做什么手術？”成默面無表情的問。

    “換腎?！毙芏拖铝祟^，輕聲的回答，他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心虛。

    “供體哪里來的？”成默再次問，他記得上次從劉東強哪里得到u盤顯示是從泰國那邊，讓供體自己坐飛機過來的。

    熊二已經(jīng)大汗淋漓，結結巴巴的說道：“是一些欠了我們貸款的，還不上……自愿……拿器官來抵債……”

    “自愿？”成默冷笑，并沒有繼續(xù)問。

    三個人走過了連著大門沒有燈光的小廳，然后走過走廊，兩側的走廊里熄著燈，只有綠色的描著“緊急出口”字樣的消防指示燈發(fā)著幽幽的光，而走廊里的每間病房都緊閉著門，朝那看不見底的走廊里望去，幽暗的如同深淵。

    熊二和眼鏡男走到電梯門口，按了下行鍵，電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原本停在三樓的電梯就開始緩慢的向下，眼鏡男垂著頭，顫抖著推了下眼鏡，如喪考妣的說道：“大……大哥，我真的就是個醫(yī)生，我……我……不是壞人，我才結……婚……沒多久，為了……多……多賺點錢，養(yǎng)房養(yǎng)老婆小孩才……才出來兼職的……我真不知道什么事情……能……不……能讓我走？”

    偏瘦的眼鏡男說話的時候牙關還有些打顫，偶爾磕在一起，還會發(fā)出難聽的聲音。

    然而成默看都沒有看他，淡淡的說道：“知道《農(nóng)夫和鸛》的故事嗎？”

    眼鏡男搖頭，“不……不知道”

    “這是一則《伊索寓言》，說的是農(nóng)夫在剛剛播種的田里布下許多網(wǎng)，很多來吃種子的鶴都被捉住了。一只鸛也被捉住，并且他的腿被網(wǎng)折斷了，他哀求農(nóng)夫說：‘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不是鶴，而是一只鸛，我是性情溫和的鳥。我孝順父母，為他們辛勤勞作，再仔細看看我的羽毛，與鶴也完全不同?！r(nóng)夫大笑說：‘你的話也許不錯，但是你和這些偷吃種子的鶴一起被捉到，那你就得和他們一起接受懲罰?！?/br>
    這時電梯叮的一聲打開，成默率先進了電梯，眼鏡男見成默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只能和熊二一起，垂著頭，哭喪著臉進了電梯。

    熊二伸手按了三樓，電梯便緩緩的關上了門，然后緩緩的向上爬升，越是接近三樓，熊二和眼鏡男的呼吸就越不平靜，因為他們兩個并不能肯定身旁這個殺星碰到始作俑者井醒——井二爺會發(fā)生什么。

    這個“西江”牌的老舊電梯顯然是個雜牌貨，噪音大，運行速度慢，一樓到三樓居然爬了幾十秒，電梯里的壓抑氣氛，簡直讓熊二和眼鏡男要窒息了，當電梯打開的時候，兩個人飛快的走出了電梯，也不敢回頭看背后的殺星，徑直向著右側的走廊里走去。

    走廊的盡頭掛著“手術室工作中”的紅色燈牌亮著，臨近手術室的一間房間也開著，房門也沒有關，里面?zhèn)鱽怼跋±飮W啦”的摸麻將聲。

    成默跟著熊二和眼鏡男走到了手術旁亮著燈的房間，熊二和眼鏡男都站在了門口沒有進去，等成默走到兩人后面的時候，熊二心驚膽戰(zhàn)的小聲喊到：“醒哥。”

    正叼著香煙摸牌的井醒抬頭看了熊二，不以為意的說道：“怎么抓個人抓了這么久？”

    熊二不敢回答，低著頭不說話。

    井醒又抬頭看了熊二，發(fā)現(xiàn)熊二的圓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停止了摸牌，微笑著說道：“那臭小子人呢？我可是派了二十個人給你，你別告訴我，你這還讓他給跑了。”

    “醒哥，他沒跑……”熊二顫抖的聲音讓井醒意識到了不對。

    原本微笑的面容慢慢的變的嚴肅，他從牌桌前站了起來，看著熊二背后的陰影狐疑的喊道：“林之諾？”

    成默一把將熊二推進了房間，出現(xiàn)在了門口透出的菱形燈光里，成默看著井醒淡淡的說道：“聽說你想要賣我的器官？不知道你打算出多少錢……”

    井醒看見成默居然真的安然無恙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稍稍楞了一下，隨后笑了起來，“我知道你能打，但沒想到你這么能打……十八個人加四個職業(yè)殺手都沒有能收拾你……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哈！”

    銀色的麻將燈在麻將桌的上方輕輕的搖晃，房間里的光影也在搖晃，成默看著井醒完全沉浸在陰影中的面孔，嘲笑笑道：“職業(yè)殺手？那你請來的職業(yè)殺手也太不職業(yè)了?！?/br>
    井醒聳了聳肩膀，“他們擅長的是槍，也許我不該為了要一個活口，不讓他們帶槍的……”

    “那我是不是該慶幸你的仁慈？”

    “不用……”井醒沖著成默笑的很燦爛，“剛好還幫我省了一大筆傭金……”說完和井醒一起打麻將的上下手，就瞬間站了起來，同時的掏出了槍，兩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門口的成默。

    井醒側著頭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呵呵”一笑，說道：“林之諾啊！林之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