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的大魔王 第721節(jié)
下午的時候哈立德拿回了一板“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價格也不是三萬,而是五萬,五萬敘力亞里拉買來的不是一盒藥,而是一板藥,二十四粒,比成默開始計算的還要貴不少,敘力亞的物價離譜程度,已經(jīng)超過了成默的預期。 他猜也許哈立德從中應該分潤了一些,哈立德像是從他稍微有些訝異的表情中讀出了什么,立刻表情局促的解釋道:“在拉塔基亞這種藥確實很難找,黑市都沒有,默罕默德大叔是去恩諾思人那邊買到的,所以價格比較貴。實際上需要的話,還能再買點,但默罕默德大叔說去大馬士革就會比較容易買到,價格也不會這么貴,因此我就自作主張沒有買太多……” 成默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他并不介意哈立德從中賺錢。 “雷克茨卡先生,您放心,到了大馬士革,我一定會幫您買到這種藥的,并且肯定能便宜很多?!惫⒌滦攀牡┑┑恼f。 “你也要去大馬士革?”成默將視線從藥片挪向了哈立德,有些疑惑的問。 “我爺爺去打聽了,城里根本沒有包車,不要說包車了,就連汽車都沒有幾輛。您要等不及坐班車,就只能找鄰居阿什卡爾大叔想辦法,他原來是汽車公司的,后面也管理著運送尸體的皮卡,我爺爺上午找他聊了聊,他說他不想去,但是愿意把車借給我用一天,只是……” 見哈立德語氣有些支支吾吾,成默瞬間就推測出大概是中午哈立德才給他發(fā)了“好人卡”,提到“昂貴的價格”有些難為情,便直截了當?shù)恼f道:“費用你說多少就多少,不要太夸張就行……” 哈立德紅了臉頰,“并不是阿什卡爾大叔要錢,他和我們家關系很好,又是個熱心人,不過皮卡的鑰匙并不在他手上,更何況我們還需要汽油,這些都得找他下面的人?!?/br> “沒關系,你盡管說要多少錢就行。” “七十萬里拉……”哈立德有些沮喪的回答道,很明顯他覺得這個價格有些太多了,停了一下又說,“去大馬士革的班車只要三千里拉,要不然你們再等等……” 七十萬里拉也就相當華夏幣最多七千塊的樣子,不要說七千了,要不是考慮到安全原因,七萬成默也都不會眨眼,更何況七千塊包車,也算不上荒誕到不能接受的價格。在成默看來藥的價格才是真有些嚇人,倒不是他支付不起,而是可以想象在敘力亞看病的成本,如此昂貴的藥物價格連飯都吃不飽的敘力亞人根本無力承擔。 成默不是謝旻韞那種悲天憫人的圣母,心中感嘆了一下,假裝思考了好一會,就沉聲說道:“是有點貴,但我確實很急,也只能接受了?!?/br> “七十萬呀!”哈立德驚愕的問,“您確定嗎?”。 “確定。”成默點頭,“車什么時候能開過來?!?/br> “得晚點,還得讓默罕默德大叔去開個維修證明,再去把油加滿……” …… 成默關上門回到房間,雅典娜還是那副無所事事的模樣坐在床沿發(fā)呆,他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銀色塑膠板,說道:“藥來了,現(xiàn)在試看看嗎?” 雅典娜扭頭看了看成默,又看了看成默手中的那一板藥片,面無表情的說道:“無所謂?!?/br> “那就試看看?!背赡姥诺淠炔⒉皇且粋€特別有計劃的人,主動幫她做了決定。他走到了桌子邊,給雅典娜倒了一杯水。茶壺是瓷制的沙烏地高腰茶壺,造型很雅致,可惜茶壺的表面有不少裂紋,壺口處還有缺口,茶杯則有點搞笑,這種老式的搪瓷杯在華夏已經(jīng)絕跡,卻在敘力亞重煥生機。 成默端著杯子,走到了床邊,先將藥遞給了雅典娜。 雅典娜看也沒有看,猶豫了一下,掰了三片放在手心,輕啟檀口,從成默手中接過搪瓷缸,將白色的藥片就著溫水吞服了下去。 雅典娜十分自然的把水杯又遞還給了成默,在接回水杯的時候,成默覺得自己就像個督促女兒吃藥的老父親,“你配合‘蛇式瑜伽’練習一下,看能不能截取能量……” 雅典娜點頭。 “需要我回避一下嗎?”剛問出口成默就有些后悔,在船上的時候雅典娜就沒有允許他觀看她修煉,現(xiàn)在他應該直接出去,而不是多此一問,于是成默話一落音就補充道,“我還是出去一下吧。” 雅典娜沒有出聲,她的眼睛也沒有聚焦在成默身上,而是盯著窗外的晴朗天空像是在發(fā)呆。 將搪瓷杯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成默轉身走出了房間,在關上門的瞬間他又想起了在船上的驚鴻一瞥,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雅典娜,沒料到剛才一直沒有和他對視的雅典娜竟然在目送他離去。 于是兩個人的眼睛在床架的陰影中相遇,這突如其來的碰撞讓成默為之心顫,那些凌亂的記憶碎片,便如同偶遇了微風的花瓣,沉積在花瓣上的露水散落,記憶也變得空白。他的大腦失去了意識,身體的肌rou卻在繼續(xù)運行,輕輕的關上了門。 成默在門口佇立的了許久,才輕手輕腳的走下了狹窄的石頭樓梯,他進入客廳,看到哈立德一家人又開始羊毛地毯的編織,那些絨毛在陽光下閃爍,仿若太陽散落下來的光塵。 在光塵中,哈立德的母親和jiejie都戴上了口罩。那些成人口罩阿法芙戴不上,但她也蒙上了好幾層紗質(zhì)的面罩,眼下她正坐在小板凳上,揮舞著瘦弱的滿是劃痕的小手轉動拈桿,將羊絨搓成線。 成默最初覺得欣慰,轉念又意興闌珊,他退回了樓梯處,走上了轉角,坐在冷硬的臺階上,不想干擾他不該干擾的生活。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zhèn)鱽砹艘娴霓Z鳴,成默猜測是哈立德開著車回來了,他起身拍了拍發(fā)麻的屁股,才慢慢走上樓站在門口敲了敲門,等雅典娜說“進來”,才推門而入。 看見雅典娜已經(jīng)停止了練習“蛇式瑜伽”,又坐在床沿神游天外般凝視著窗外。 成默問道:“怎么?沒有用嗎?” “沒用?!毖诺淠葥u了搖頭,“我后來又多吃了幾片,還是找不到那天的感覺,也許跟我猜測的一樣,‘草酸艾司西酞普蘭片’的藥效還是不夠強,得試看看其他的藥物?!?/br> “一點作用都沒有?”成默不甘心的問。 “沒有,沒有出汗,沒有呼吸不暢,連心跳都沒有加快。” 成默想問雅典娜那天在船上,在輪機艙里,在主曲軸的下面她又是什么感受,卻沒有問。他無奈的說:“那只能等到大馬士革再說了,幸好敘力亞不大,大馬士革也不遠?!?/br> 雅典娜沒什么情緒的“嗯”了一聲。 樓下響起了哈立德的聲音,成默回望了一下窗外,說道:“我們等下就出發(fā)?!?/br> …… 吃過晚飯,成默和雅典娜坐上了一輛傷痕累累的三菱皮卡,這輛皮卡的車身已經(jīng)撞凹了好幾處,保險杠被透明膠勉強固定在車頭搖搖欲墜。即便它下午才被洗過,卻仍然顯得又破又臟,車廂里的設施也有點臟,還彌漫著一股奇怪的隱約臭味,一種淡淡的腐朽味道。 成默坐他叔叔沒有空調(diào)的五菱小面包都不曾嫌棄,上了這輛車,卻很是不適。皺著眉頭,抽了好幾下鼻子。反倒是雅典娜坐在后座,表情清冷,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這時哈立德還沒有上車,在車外哄著非要跟他走的阿法芙,紅彤彤的夕陽將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哈立德低聲嚇唬道:“不是哥哥不帶上你,坐汽車和坐自行車可不一樣,坐車可危險啦!萬一出了車禍,可疼了,你的眼淚都得哭干,我們可不能讓雷克茨卡叔叔還有溫蒂嬸嬸笑話……” 瘦瘦小小的阿法芙扯著哈立德的衣袖嘟著小嘴說道:“我才不會哭呢!我連被仙人掌扎了都不會哭,我可堅強啦!” “那中午是誰挨了mama的打馬上就哭出聲的?” “那不是因為我怕疼,是因為我怕mama生氣?!?/br> 說完阿法芙就跑到汽車旁邊去抓車門,哈立德沒有辦法,只能扭頭喊道:“mama,你把阿法芙帶回去吧!” 阿法芙的眼眶馬上就濕潤了,等她的母親走過來拉住她的手時,豆大的眼淚已經(jīng)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沿著圓潤的臉頰朝下滾,落日的余暉穿過清透的淚滴,閃耀出了晶瑩的彩虹。 “阿法芙,跟mama回去,不要妨礙哥哥做事?!?/br> 坐在車廂里的成默偏頭看著阿法芙,她的小臉已經(jīng)被淚水浸泡的皺皺巴巴的了,仍倔強的抓住門把手不放,哭喊道:“開汽車這么危險,我怎么能讓哥哥一個人去呢?沒有我,哥哥連仙人掌果都采不好……” 也許是注意到了成默的目光,哈立德的母親毫不留情的掰開了阿法芙的小手,厲聲說道:“聽話!” 阿法芙哭的更厲害了,哈立德卻取笑道:“你不是很堅強嗎?還說不會哭,看你這樣我怎么帶你??!” 滿臉淚水的阿法芙又生氣了起來,沖著哈立德兇道:“你不許笑,給我過來?!?/br> 被meimei當眾命令的哈立德愣了一下,瞧了瞧車廂里的成默和雅典娜,一臉尷尬的走到了阿法芙的面前,沒好氣的說:“干嘛?” 阿法芙抽泣著說道:“你得好好的回來呀!不要像爸爸一樣走了就不回來啦!” 也不知道是窘迫的緣故,還是夕陽的緣故,哈立德俊美的面孔變得紅燦燦的,如同被烤熟了一般。他收斂了笑意和尷尬,蹲了下來捏了捏meimei的臉頰,柔聲說:“不會的,哥哥從大馬士革給你帶好吃的糕點,還有漂亮的頭繩……” 淚眼朦朧的阿法芙推開哥哥的手氣呼呼的說:“我不要,我只要你快點回來?!?/br> 哈立德溫柔的笑道:“很快的,就三天而已?!?/br> “三天哦!” “就三天?!惫⒌屡e起了右手,“我向造物主承諾?!?/br> “別耽誤哥哥的時間了?!惫⒌碌哪赣H扯著阿法芙的小手朝門口走,她一步三回頭的叮囑:“三天就回來喲!” 哈立德?lián)]了揮手說道:“好的,阿法芙,你在家乖乖聽mama的話……” 阿法芙抬起小手搓揉了一下滿是淚水的眼眶,點了點頭。 哈立德趕忙轉身上了車,他的眼角也有些發(fā)紅,長街盡頭的晚霞也很紅。哈立德扭動鑰匙,里程表早已經(jīng)爆掉的皮卡發(fā)出了暗啞的嘶吼。 他掛擋,踩油門的動作很是熟練,這叫成默放心不少。 皮卡緩緩駛離長街,哈立德扭頭看了眼成默訕笑著說道:“抱歉,我meimei從小就是跟著我屁股后面長大的,我干什么她就干什么,還從來沒有看見我出遠門……” 坐在副駕駛的成默雖然沒能聽太明白剛才哈立德和meimei說了些什么,卻也能大致能夠猜出來。他并不太能理解這樣的感情,卻也懂得了為什么會有“妹控”這樣的愛好者了,meimei確實挺可愛的,尤其是像阿法芙這樣的meimei,他抽動嘴角笑了下說道:“這樣的感情挺叫人羨慕的?!?/br> 哈立德的回應卻很苦澀:“有什么好羨慕的?” 成默能感覺到哈立德滿腔的愁緒,不過他并沒有詢問為什么,他不是,也不想當救世主。成默閉上了嘴不再說話。冷風從窗戶灌了進來,吹得人有點發(fā)冷,他抬頭看了眼后視鏡,雅典娜坐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她面色沉靜,或許人間的一切都與她無擾。 皮卡朝著夕陽墜落的方向前進,海岸線和遠處綿延的山脈逐漸在天色中模糊,像是被暈開的山水畫。在出了拉塔基亞城不遠,忽然一陣風來,滿是令人屏息的氣味,像是死老鼠的味道,和成默剛上車時聞到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車上的味道遠不如這么濃。 成默皺著眉頭把窗戶搖了上來,“好難聞的味道。” 雅典娜也睜開了眼睛說道:“死尸的味道?!?/br> 哈立德抬手指著左側山丘的腳下說道:“那里就是墳場,整個拉塔基亞在戰(zhàn)爭中死掉的人都埋在這里,我父親也是。因為尸體實在太多了,棺材根本不夠,勞動力也少,根本沒辦法挖很深的坑,所以都只是挖了個淺坑就埋了下去?!?/br> 成默的視線跳過了山丘與馬路之間的一小片光,光禿禿的土黃色山丘遮蔽了太陽,在它綿延身軀的漫長陰影中,遍布密密麻麻聳立著的木牌,一眼望不到頭,像是一座因人工砍伐而消失掉的龐大森林。 漫山遍野的森林消失了,眼下只剩下沒有邊際畫著年輪的孤獨木樁。 此時此刻即便冷血如成默都感覺到震撼和悲涼,然而哈立德卻淡然的說道:“很快就好了,這段路只有四五公里而已……” …… 過了冗長又難熬的墓地,正式進入了拉塔基亞與大馬士革的公路,汽車多了起來,還全都是大貨車。這讓皮卡在兩車道的公路上根本跑不快,只能勉強維持著四五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要是碰到一輛跑的慢的貨車,就更憋屈,很久都找不到超車的機會。 成默這才明白為什么哈立德說沒有一天不可能到得了大馬士革,按照眼下這種情況,三百五十公里路程跑兩天也算不上奇怪。 果不其然,很快車就停了下來,本就狹窄的馬路上塞滿了八九十年代盛產(chǎn)的汽車,以歐洲車和日夲車為主。這么比較一下,成默乘坐的三菱皮卡還算是新的。 “前面有關卡?!惫⒌挛罩较虮P跟著前面的大貨車緩慢的向前移動,夜幕中,皮卡的車頭近到馬上就會塞到?jīng)]有亮尾燈的大卡車屁股下面,哈立德又叮囑道,“你們不要說話,讓我來說就行?!?/br> “好。”成默說。 漫長的等待過后,終于迎來了穿著軍裝背著槍的敘力亞士兵,其中一個人舉著手電筒朝車里亂晃,當看到成默那張白人面孔時,眼神驟然變冷。 成默目不轉睛神色的坦然的隔著擋風玻璃與之對視。哈立德?lián)u下了車窗,大聲的和敘力亞士兵交談,并悄悄塞錢給那個士兵,然而那個士兵雖然收了錢,卻還是指揮哈立德把車開下公路,公路的一旁是平坦的荒野,除了籠罩大地的黑暗和雜草別無他物。 不多時一個穿著迷彩服戴著貝雷帽的小黑胡就從關卡那邊走了過來,士兵對哈立德說了些什么,哈立德拿著成默和雅典娜的護照下了車。 雅典娜看了看圍在車四周荷槍實彈的敘力亞士兵,問道:“怎么回事?” 成默心想他和雅典娜還有一層“國際刑警”的身份,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是可以拿出來使用,便道:“不會有什么事情?!?/br> 雅典娜沒有再問,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成默緊盯著站在不遠處正和一個戴著貝雷帽的小黑胡子交涉的哈立德,他又一次從口袋里掏出了錢,這一次不像剛才只是幾張,而是厚厚的一摞。 戴著貝雷帽的小黑胡,堂而皇之的數(shù)了數(shù),將錢塞進上衣里,才對圍在皮卡周圍的士兵揮了下手。 在這群士兵離開時,成默看到了他們冷漠而仇恨的視線,在黑夜中像是狼在齜牙咧嘴的緊盯著獵物。 成默心中有一種預感,到大馬士革的一路,可能不會那么順利。 第058章 破碎世界(4) 漆黑的夜幕中,明亮的星幕低垂于平坦而荒蕪的原野之上,攜帶著腐壞氣息的破舊三菱皮卡沿著公路繼續(xù)前進。四周沒有絲毫現(xiàn)代社會的痕跡,道路的兩側沒有路燈,也沒有貼著反光條的護欄,路況也不是很好,時不時就會遇到坑坑洼洼的地段,然后就是“砰、砰、砰”的噪聲喧鬧了寂靜的夜晚。 如果不是前面有一輛壞了尾燈的廂式貨車,成默真覺得自己正處在與世隔絕的無人區(qū)。坐在副駕駛的成默,看著前面這輛應該報廢的廂式貨車,它右側的尾燈已經(jīng)完全不亮了,左側好的那只尾燈也蒙著厚厚的灰塵,只剩一點微弱的光,在三菱前車燈的照耀下就像是一塊蒙塵的紅色塑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