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電話還沒掛斷,司機似乎不好意思說話,只在后視鏡里快速給了他一個抱歉的眼神,順帶一個被迫聽了墻角的不自在的笑容。 余年本就難過得緊,給哥哥這連珠炮似的質(zhì)問嚇得沒忍住打了個哭嗝,他忙用空著的那只手捂住嘴,但終究還是有點遲了。 電話里情緒略有些激動的人忽然就沒了聲音,余年屏住呼吸,氣都不敢喘了,就怕被聽出端倪。 “哭了?”隔了好幾秒,余庭初才問,語氣比之剛才溫柔了許多。 在脆弱的時候是絕不敢聽到任何關(guān)心的話的,因為只會讓人更想哭。余庭初話音剛落,余年喉嚨便很沒出息地再次哽住,努力忍下去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 “沒有。”他使勁抿了抿唇,將堵在喉嚨的那口氣小心咽下,齒間才快速擠出兩個音調(diào)聽起來還算正常的字。 “出什么事了?”余庭初何其了解自己的弟弟,即使現(xiàn)在看不到余年,這話也是騙不過他的。 余年咬著嘴唇還是抵擋不住洶涌的悲傷,委屈和難過一起涌上心頭,他索性不再裝著了,大著嗓門回吼了一句:“你兇我,我要告訴爸爸!” 手機一個沒拿穩(wěn)磕在膝上,他也沒再撿起來,低著頭閉著眼睛對著屏幕又哭又喊反控訴起來哥哥來。 “......”電話里的余庭初愣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又變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好哥哥,“哥哥也不是要兇你,就是小小地提醒你一下,你都是大孩子了,不要太任性,覃斯越最近忙著公司上市有多忙你是知道的吧?就別再給他找麻煩了唄。” 覃斯越三個字儼然已經(jīng)組成了余年的敏感詞匯,只是在耳邊輕飄飄地掠過去就能狠狠揪起一陣心痛的那種程度。余庭初才說完,余年就哭得更兇了,淚珠更是肆無忌憚地涌出眼眶,立時鋪了滿面。 “好好好,不任性,一點都不任性,讓他焦頭爛額去,別哭了,哭多了會變丑哦?!睆男〉酱?,只要弟弟一哭,余庭初便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本來還有一堆教訓(xùn)的話要說,這會已然全被忘在了腦后,只顧著哄人了。 哥哥帶著打趣的話并沒有抹掉余年心頭悶鈍的疼,又擔心哭得太過了會惹哥哥懷疑,他的唇緊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克制的哭聲也變成了嗚咽。 從呱呱墜地的嬰童長到二十四歲,他的人生還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大起大落的悲傷,所有他想要的東西總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也實在沒為得到什么傷透過腦筋,唯有覃斯越。 為了把他變成自己的,他耍過心機,沒了鋒芒,多了耐心,就連從小嬌慣出的一身壞脾氣也收起來了,可是所有的付出都抵不過一個不愛。單向奔赴的愛情終究走不了太遠,只要一個人突然想停下了,另一個人的腳下就只有目的,沒有路了。 再沒有一條路能讓他走到覃斯越面前了! 這個悲傷的念頭在腦海里久久回旋,撕扯得原本就支離破碎的心變得愈發(fā)疼了。余年雙手捂面,額頭抵在膝上,淚水自指縫流出,滑落進棉質(zhì)的布料里,金黃色的陽光掃在他微微抖動的肩頭上。 司機很貼心地沒再打斷他釋放情緒,車子一路平穩(wěn)地在長路上漫無目的地駛過。 回到公寓的時候,淚水仿佛已經(jīng)流干了,眼睛又干又澀。門在身后關(guān)上后,余年背靠在門上發(fā)了一會呆,才恍恍惚惚地進去盥洗室。 掬了一把水潑到臉上,眼睛剛舒服那么一下,臉頰上就傳來絲絲癢癢的疼。余年抬頭往鏡子里看過去一眼,眼睛又紅又腫,被太陽曬久了的臉蛋也紅的有些異常,鼻梁上還沾著碎紙巾屑子,果真像哥哥說得變丑了。 不過此刻的余年沒有心思考慮丑還是美的問題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鏡子,視線卻沒有聚焦到任何一處,思緒也是飄渺縈紆得抓不住。 在水池邊呆了半晌,余年又拖著沉重的腳步挪到客廳。茶幾腿邊擺著一個橢圓色的布墊,顏色是他最喜歡的粉藍色,朝上的那一面角上綴著一簇小雛菊。 余年的視線落在白色的花瓣上看了一會,方把瀕臨散架的身體挪了過去坐下。漸漸西斜的光線從窗外照進來一束,落在灰白色的地板上形成一片不規(guī)則的圖案,不斷晃著余年依舊干澀的眼角。 以往的生活也都是這么無所事事過去的,但從沒有哪一刻像現(xiàn)在這么空落寂寥過。余年維持著一個姿勢坐了很久,地板上的那片光型一點點后移直至徹底消失在窗外,屋內(nèi)的光線隨之跟著慢慢變暗,到最后完全黑了下來,他還是那么定定地坐著,像個矮矮的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門鈴聲在耳邊響起時,余年沒有動,更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他聽著鈴聲停了又響,幾遍之后傳來門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便是鞋底摩挲著地板發(fā)出的很輕的響動。 腳步聲在他身后不遠處停了下來,消失幾秒后,又朝著墻邊挪去,下一秒黑漆漆的屋里亮起了燈。光線刺眼,余年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眼睛,等能適應(yīng)的時候才又完全睜開。 “怎么不開燈呢?”白舟年的聲音響在頭頂。 余年沒有說話,也沒挪個眼神給他。白舟年自顧將手里的幾個袋子擱在茶幾上,然后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先吃點東西,你中午就沒吃幾口,餓壞了吧?”白舟年將手輕輕貼在余年膝上,見他沒有躲開,才加重了一點力道撫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