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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5節(jié)

    刀鋒入體的觸感,像是劃開一碗凝固的豬油。

    聞人歌之所以被人稱為“醫(yī)劍雙絕”,自然是因為他不只是當世最好的醫(yī)修,在劍之一道上也頗有心得。他喜好收集珍惜的靈藥,也喜好收集名貴的寶劍。

    白飛鴻所拿的這柄劍,就是他珍藏的寶劍——裁月。

    至薄,至利。

    傳聞中,有人曾用這把劍,斬下了無影無形的月光。

    并不是他的鋼筋鐵骨都變成了爛泥,只是再強硬的筋骨,也阻不了如此菲薄的劍刃。

    也不是他的護體罡氣都化作了烏有,只是再周密的罡氣,也快不過連月光都能截斷的劍光。

    當然,僅僅有這柄劍,是無法突破魔修的防線的。

    讓這一奇跡得以實現(xiàn)的,是神乎其神的劍技。

    很少有人知道,聞人歌傳授給白飛鴻的并不只有醫(yī)修一脈的回春訣,還有他的劍術(shù)。

    但是,再巧妙的技巧,若是沒有足夠的靈力與腕力支撐,也還是有極限的。

    在劍刺進去的時候,白飛鴻就覺察到了不對。

    劍鋒僅僅只是擦到了對方的靈府,沒能如她所預計的那樣完全刺穿。

    到底還是年歲太小氣力不足……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將劍身抽了出來。她是醫(yī)修,對人體的經(jīng)絡骨rou走向十分熟悉,特意挑了骨骼與筋絡的間隙將劍刺進去,就是為了避免劍鋒被卡住拔不出來的情況。

    是以,這一劍抽出得比魔修想得更快。

    而這就是魔修落敗的第二個原因。

    在他喊出“你這臭丫頭”的時候,白飛鴻已經(jīng)靈活地躲過了他抓來的手。靈力在體內(nèi)催動到了極致,她甚至能感覺到血液逆流的悲鳴。

    那只手險而又險地擦著她的眼睛過去了,指風甚至截斷了幾縷她的額發(fā)。

    白飛鴻猛地伏下身,那突如其來的一劍打亂了魔修的攻擊,先前那一劍雖沒能要了他的性命,卻還是起到了預計的作用,胸腹處傳來的劇痛讓大漢下意識弓起腰來……

    “你找死!”

    魔修怒吼道。居然被區(qū)區(qū)一個小丫頭刺中了要害,劇烈的疼痛與強烈的羞辱感讓他臉色鐵青,當即就要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斃于掌下!

    就在他鐵鉗般的大手擒拿而來,直取她的喉骨,勢要將她摜在地上的一瞬間,白飛鴻如脫兔般一躍而起!

    嗤啦——

    像是一片絲綢被劃破的聲音。

    下一刻,鮮血噴濺而出!

    血液與空氣摩擦發(fā)出嗤嗤的聲響,像是一道細微而尖利的哨音。

    刺目的艷紅大片大片潑在墻壁上,緩緩滑下,如同一聲悠長的嘆息,嘆到了尾聲,便淅淅瀝瀝落在地上,匯出一汪惶惶的血泊。

    那魔修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喉中發(fā)出一連串“咯咯”聲,鐵塔般的身軀撲倒在地,抽搐幾下,再沒了動靜。

    白飛鴻轉(zhuǎn)過頭來,對上那雙已沒了生息的眼睛。

    死人的眼睛大多都是渾濁的。這個人也不例外。

    割斷那人脖子時,也有什么東西濺到她臉上,濕濡,黏膩,而又溫熱。她用手在臉上胡亂一抹,張開手掌時,看到了一抹鮮艷的紅。

    啪嗒。

    一滴血珠從裁月的劍鋒上滑落,墜地的聲響如此幽微,落在他人耳中,卻又如驚雷一般。

    ——她殺了他。

    白飛鴻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人死了,血倒還在流。鮮血猶帶著熱氣,潺潺流過來。奪目的赤紅吞沒了黑暗,在月光下折射出蛇鱗似的冷光,無聲無息地向她逼近。鐵銹一樣的味道遲了一步才傳到她的鼻端,連那腥味都是濡熱的,重重黏在肺腑中,拖得她的呼吸都遲滯起來。

    所見,所聞,所感……一切都如此真實,白飛鴻卻只感到荒謬。

    她看著地上那具尸體,一時只覺得如在夢中。

    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多少個黑夜里,多少次惡夢中,她都會夢見這個人。其實她早已連他的臉都記不清了,卻還記得那一刻,那種壓倒性的恐怖與絕望。

    她從來沒想過她能贏過他。

    更何況她又成了當初那個十歲的女孩。

    在拔出裁月劍之前,她的手一直在顫抖,抖得幾乎連劍柄都握不住。

    她沒覺得能有多少勝算,只是如果她不上,娘親就會死……她不得不做。

    而后,他便這樣死了。

    輕而易舉,難以置信。

    白飛鴻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不再有一絲顫抖。

    是了。

    這個時候她還沒有被魔息壞了根骨,也不是那個除了躲在柜子里捂著嘴哭再也沒有任何辦法的小女孩。

    她有著上好的修行資質(zhì),她是昆侖墟不周峰主的親傳弟子,她雖然是個孱弱的醫(yī)修,卻也跟著門派弟子做過不少降妖除魔的任務。

    她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無能為力的孩子。

    柜門在這一刻發(fā)出一聲巨響,隨后有人沖到了她面前,那人看也不看地上的尸體,先一把將白飛鴻扯了過去,抓著她手臂的雙手用力到她都覺得有些痛了。

    她手里的劍忽然便墜了地。

    “你傻了嗎?!”

    娘親把她胡亂拽來拽去,匆匆轉(zhuǎn)了一圈,見到她身上的血跡時更是驚得倒抽一口冷氣,一個趔趄險些倒地,還是白飛鴻下意識攙了她一把,才沒讓她直接跌倒在地。

    白玉顏抖著手,好容易才把浸透血的衣物扯上去。上看下看都看不到一個傷口,這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氣,慘白的面孔上終于透出一點血色來。

    而后那點血色越擴越大,越漲越紅,下一刻,一記巴掌重重落在她的頭上!

    “你這個死丫頭!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沒頭沒腦的巴掌抽在她頭臉上、身上,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娘親一邊抽打她,一邊胡亂地罵著。

    “能耐了啊……才跟聞人歌學了幾天就敢干這種事!你以為你很厲害嗎……很厲害嗎!出什么頭……你出什么頭,???我是死了嗎?輪得到你出頭?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殺了!你這是要我的命?。 ?/br>
    娘親大抵是氣急了,說著說著便喘不上氣來,白飛鴻想去扶她,她卻忽然失卻了所有力氣似的,猛地跌坐在地。白飛鴻還沒回過神來,便被娘親死死抱住了,扣得緊緊的,幾乎讓她也喘不過氣來。

    而后,她便感覺到一個濕漉漉的臉頰貼住她,原來娘親不知何時早已淌了一臉的淚,哽咽著說不出話。

    “臭丫頭……你出了事的話……我要怎么辦?”

    白飛鴻這才發(fā)覺,娘親一直都在發(fā)抖,抖得根本站立不住。

    “對不起……”

    她遲疑了片刻,方才抬起手來,牢牢地抱住了娘親的腰身,將臉龐埋在那個久違的懷抱里,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雪中春信的香氣。

    娘親的味道。

    沒有什么比這更能提醒她,她現(xiàn)在抱著的人,就是她的母親。

    “娘,我做到了……”

    她喃喃,卻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你看,我做到了……”

    這一次,她保住了自己的母親。

    沒有靠父親,沒有靠任何人,只靠她自己,只有她一個人……她也做到了。

    原來她也做得到。

    “別說這種話……”

    娘親似乎是終于緩過勁兒來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方才打到的地方,手指猛地顫抖了一下,像是怕碰痛了她一樣,小心翼翼地觸了觸那道紅痕。

    “是我不好,很痛嗎?要不要緊?”

    白飛鴻輕輕搖了搖頭。

    “只有第一下很痛,后面都沒什么感覺。”

    娘親真的是嚇壞了,只有第一下因為急火攻心下了狠手,從第二下起就沒什么力氣,大約是嚇得整個人都軟了。

    之后那幾巴掌與其說是抽打,不如說就是胡亂地拍了幾下。

    “下次不準再做這種事了,聽到了嗎。”娘親的聲音猶有余悸,“沒人值得你用命去換……別再這么嚇我了。你要出了什么事,娘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白飛鴻拍了拍娘親的后背,想,可是上輩子,你卻拿自己的命換了我。

    這輩子,我一定要讓你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她的目光再一次對上了尸體的雙眼。

    這一次,白飛鴻終于看清楚了那個魔修的臉。

    原來他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不過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他的血也是紅的。死了以后和其他尸體也沒有什么不同。

    她輕輕握住了拳頭,感受著靈力在經(jīng)脈中游走,回春訣運轉(zhuǎn)時融融的暖意,悄然抹去了方才過度使用靈力而帶來的劇痛。

    她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

    再也不會是了。

    白飛鴻抱緊了自己的母親。

    在雪中春信的香味中,她深深地,深深地嗅著另一種味道。

    那就是血的腥味。

    魔修的鮮血蔓延到了她腳下,浸透了她的鞋襪,那血是早已涼透了的,絲絲縷縷的寒意,沿著她的雙足、小腿……蛇一般纏卷而上。

    在這一瞬間,她終于聽見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傳來的聲音。

    帶著自己重要的人,遠遠地避開那些人、那些事,逃離那些已知的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