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心魔都是我 第105節(jié)
第106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場面一時頗為尷尬, 白飛鴻與宗慧小法師兩個人大眼對大眼,一時誰也說不出話。 “看來兩位先前已經(jīng)見過了,正好, 你們一個是昆侖墟的英才, 一個是雪山寺的佛子, 又都是年輕人, 想來會很有話聊?!?/br> 幸好林雪照見多識廣,此時也只是微微笑著, 嫻熟地打起了圓場。 倒是林寶婺露出了些許困惑神情, 她坐在白飛鴻與宗慧小法師之間的位置上, 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你們認(rèn)識?”她瞥了眼自己的親娘,小聲問。 小和尚摸摸自己的小光頭:“方才來的路上見過一面?!?/br> 白飛鴻毫不心虛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說來,雪山寺極少涉足外界,小和尚……咳,宗慧法師此番下山是為了什么?” “阿彌陀佛?!毙『蜕邢衲O駱拥亓⑵饐握? 頌了一句佛號, “施主無須多禮,喚我宗慧就好。小僧尚在修行之中, 當(dāng)不得一句‘法師’?!?/br> 小光頭年紀(jì)小小卻是一臉正經(jīng), 這讓他rou乎乎的小臉蛋顯得更加可愛。白飛鴻與林寶婺交換了一個眼神, 兩人都默默在衣袖下交握了雙手,免得一不小心就控制不住掐上那軟綿綿的小臉,落得一個冒瀆佛子的罪名。 而尊貴的佛子顯然對兩名大jiejie的心思一無所知, 在糾正了她們對自己的稱呼之后,他放下手, 捏著念珠,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了白飛鴻先前的問題。 “小僧此番前來瑯?gòu)謺w, 是受了林閣主的邀請前來與諸位弟子講經(jīng)論道。佛法也好,道理也好,都是越辯越明。雪山寺雖然避世,卻一直與各大門派都有所交流?!?/br> “可你是佛子啊?!绷謱氭钠婀值?,“你們雪山寺不是一向都將佛子看得和眼珠子一樣嗎?這一次怎么會愿意讓你出來?” 白飛鴻暗暗捅了林寶婺一下,她也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句話說得不大妥當(dāng),不由得懊惱地抿住唇。 白飛鴻又看了這個小佛子一眼。 雪山寺的佛子素有轉(zhuǎn)世之神通,但前代佛子被大悲和尚重傷,其后傷重不治,早早夭亡。大悲和尚那次還搶走了雪山寺的重寶——可以一日之內(nèi)踏遍海內(nèi)十洲的“空山印”——成了他為禍人間之時的法寶。自此之后,本就遠(yuǎn)避人世的雪山寺越發(fā)封閉,更將后來的佛子看得格外嚴(yán)實。 也正是因為如此,林寶婺才會有此一問——事實上,這也是在場諸人心中共同的謎題。 “小僧此番下山,的確還有一事要尋一山二閣、特別是瑯?gòu)謺w相助?!?/br> 他頓了頓,嚴(yán)肅道。 “瑯?gòu)謺w毗鄰江南道,據(jù)我所知,江南道一片,實質(zhì)上也約等于書閣的附庸。” “江南道一地門派眾多,我書閣只是看在各家的交情上,會多看顧一些罷了?!绷盅┱张踔?,看向他,目光雪亮,“佛子此番下山,可是江南道一地有所異動?又或是,雪山寺對此地,另有什么指教?” 這一句問得不可謂不尖銳。 白飛鴻靜靜看著林雪照。 能以女子之身成為瑯?gòu)謺w的閣主,林雪照也算是一代奇人。在昆侖墟與蜀山劍閣,女掌門并不少見,但瑯?gòu)謺w乃是儒修的大本營,又與凡間權(quán)勢相連緊密,頗重禮義尊卑,女閣主素來罕見。林雪照能坐上這個位置,還能服眾,手腕心性,自然遠(yuǎn)非常人能及。 最重要的是,瑯?gòu)謺w本為昔年帝子所建之藏書閣,其后,隨著仙家法術(shù)的發(fā)展,書閣與凡間帝王達成了協(xié)議。儒家以入世為本,瑯?gòu)謺w亦遵循此法此理。書閣的閣主,亦是帝師,在修真界之中,林雪照是與凡間帝王接觸最密的仙人。 瑯?gòu)謺w的立派宗旨,是不參與皇權(quán)爭奪,只求匡扶正道,濟世救民。 這句話說起來很容易,但想要做到卻很難。 但林雪照做到了。 她繼承瑯?gòu)謺w的閣主之位時,尚且十分年輕。彼時前任閣主為權(quán)勢所惑,心魔暗生,做了一些不大體面的事情,幾乎毀了一個王朝的命脈。他留給林雪照的是一個風(fēng)雨飄搖的瑯?gòu)謺w,一個前所未有的爛攤子。 許多人都不相信,一個這樣年輕的女子,能支撐起瑯?gòu)謺w這樣的大宗門即將破敗的門庭。 林雪照卻以雷霆手腕肅清了書閣之中腐朽的舊黨,清理門庭。之后她更重新組織人手,廣開門庭,不拘一格招攬?zhí)煜氯瞬?,重新以詩書立派,整肅門風(fēng)。在一段相當(dāng)艱難的歲月之后,她終于成功挽回了瑯?gòu)謺w破落的聲譽。 之后,她更是與昆侖墟聯(lián)姻,卻不想在新婚燕爾之時遇到先前被清理的舊黨的偷襲,因此落下了殘疾,后半生都要與輪椅湯藥為伴。 放在旁的修士身上,也許會從此一蹶不振。但她心性堅忍,穩(wěn)住了自己的閣主之位,誅殺叛徒,又清除了以江南道為首的臨近七道的魔修妖邪。硬生生帶領(lǐng)著瑯?gòu)謺w重回正道巔峰。 一山二閣,人人稱道。 這樣一名奇女子,自然不會只如她的外表一般,是一名溫和而又文弱的婦人。 白飛鴻明白,她會特意去問佛子這個問題,自然有她的用意。 ——究竟是江南道有了什么異變,還是雪山寺想要將江南道收入旗下? 雪山寺佛子又口頌了一句佛號,不避不讓地迎上了林雪照的視線。 “前些日子,雪山寺出了一樁異事。”小和尚的聲音很認(rèn)真,“我?guī)熜炙盏囊幻胧业茏?,在大庭廣眾之下忽然吐血身亡。他沒有生病,也沒有受傷,身體素來康健,為人也很開朗。雪山寺一向封閉,事發(fā)當(dāng)日,大家都聚在一處,眾目睽睽,絕沒有給外人做手腳的可能?!?/br> 林雪照斂眸,神色也深沉了幾分,她思考片刻,敏銳地覺察到了問題所在。 “他是江南人氏?是哪家的?” “那名弟子法號明真,出家之前,乃是江南道朱家的子弟?!毙『蜕邪逯?,繼續(xù)說了下去,“但他進雪山寺之時,并不是一個人來的?!?/br> 林雪照意外地挑起眉頭。 “他有一名孿生兄弟,不過和他不同,對方并沒有了斷塵緣之意,便也只是在雪山寺寄名,做了一名俗家弟子。據(jù)師叔與寺中其他年長弟子回憶,這對雙生子之間,一向有一些奇異的聯(lián)系。從幼年起,他二人便是一個生了病,另一個也會臥床不起;一個傷了手,另一個也會碰傷膝蓋?!?/br> 林雪照皺起眉來:“如此說來,另一名弟子豈不是很危險?” “是。”小和尚垂眸,“那名俗家弟子前些日子休沐,便向寺中告假,回了朱家。其后也有些音訊傳回來,亦同他兄弟有書信往來,我們仔細(xì)檢查過那些書信,發(fā)覺一切都很正常。就在那名入室弟子暴斃之后,他仍寄了書信回來,全沒有一絲異樣?!?/br> “沒有異樣……”林雪照喃喃,微微瞇起眼來。 白飛鴻心下暗道,沒有異樣才是最大的異樣。 “此番我前來書閣講經(jīng),一方面是為了與諸君論道。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調(diào)查此事?!毙『蜕泻险?,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江南道是書閣的地界,還望林閣主能夠行個方便?!?/br> “我明白了。”林雪照微微頷首,“待到此間事了,我便安排人手,與你前往江南道一探究竟——寶婺。” 林寶婺忙上前一步,垂首稱是。 “你也一同去?!绷盅┱盏吐暤溃澳汶m是昆侖墟的弟子,但書閣的事務(wù),你也應(yīng)當(dāng)接一接了?!?/br> 林寶婺張了張口,神色微變,但面對的是自己的娘親,她終究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垂下眼來,又應(yīng)了一句“是”。 白飛鴻知道,林雪照這是做好了最壞的準(zhǔn)備,若是林長風(fēng)回不來,她便要培育林寶婺作為她的下一任接班人了。 只是,林寶婺所修的是誅邪劍意,心中向往的亦是劍之一道……想來,哪怕是前世,她恐怕也并不情愿來接這個儒修的班。 又或者…… 白飛鴻又看了一眼林寶婺,她垂下的雙手在袖中死死交握起來,用力到頸側(cè)的青筋都微微凸起。有那么一瞬間,白飛鴻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小女孩似的神情。 好像是想哭,又好像是靠著自尊拼命忍住。 又或者林寶婺只是不愿意去想,自己的堂兄這一回會回不來,將要死在死魔手中。 她想。 林雪照卻沒有在意女兒這點隱晦的心事,她又看向雪山寺佛子,神色鄭重。 “按理來說,我不該向雪山寺,更不該向你這樣年紀(jì)的孩子提出這種請求。”她嘆了口氣,“但時不湊巧,我書閣的大弟子林長風(fēng)落入了死魔手中。雪山寺的佛音素來克制世間一切不正與不凈,恐怕我得豁出這張老臉,來求佛子施以援手,同我們一起去救一救長風(fēng)。” 雪山寺佛子面上露出了一絲意外的神色:“你說的是那位曾經(jīng)來雪山寺論道的林長風(fēng)林師兄?他落入了死魔手中?” “正是?!绷盅┱湛嘈?,“前些日子,江南道有盛會,有許多煙花燈火,書閣里今年新進的弟子們貪玩,便纏著他去了那邊看燈會。小孩子心性如此,本也沒什么,長風(fēng)素來對師弟師妹們頗多縱容,便也由著他們。只是不巧,死魔不知為何也去了那邊,殺了一名男弟子,又擄走了一名女弟子……他為了救自己師妹,自愿留了下來,把那小姑娘換了回來?!?/br> 林雪照雖然外表溫和,但手腕素來強硬,一生見慣了大風(fēng)大浪,此時此刻,縱是說著自己侄子的生死,語調(diào)依然是冷靜的。平穩(wěn),鎮(zhèn)定,不動聲色,但當(dāng)她垂眸之時,面上仍是流露出一絲藏不住的疲倦。 到底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弟子,又是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子,她還是在意的。 “既是落入死魔手中……怕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狈鹱吁久?,說道。 他說的是事實。 死魔的身邊,從來沒有人能活下來。林長風(fēng)還活著的可能性,只能說微乎其微。 林雪照嘆息道:“即使如此,我們也還是要去救他。” 白飛鴻想了想,提出了一個她從聽聞了這個消息起,就一直很在意的問題。 “林師兄會去換那名女弟子,想來也應(yīng)當(dāng)有一些保命的手段吧?” 前世她雖然參與了援救,但那時,她尚且年輕,又有些孤僻,對修真界的認(rèn)知還很淺薄。對四魔的恐怖之處,更是不夠了解。 在直面過那樣駭人的死氣之后,在親自驅(qū)除過那些深入臟腑的瘴毒之后,白飛鴻深深地領(lǐng)會到了死魔的可怖。 死魔最為可怖的地方,甚至都不是她那些臭名昭彰的險惡愛好,而是她的死氣。 就算死魔什么也不做,只要呆在她身邊,死氣就會無休無止地侵蝕著他們的身體。就像是要將一個人不斷地掏空,絲絲縷縷,綿綿不絕地從他們身上抽走他們的生氣。 到了最后,生機斷絕,人自然也就一命嗚呼。 這個過程是不可逆的。死氣的侵蝕是無法防御的,只有在完全清除了死氣之后,才能用醫(yī)修的手段進行調(diào)養(yǎng),將傷害一點一點修復(fù)回來。即使如此,也很難修復(fù)如初。 就算是大能也很難在死魔的死氣之中存活超過一個月。 林長風(fēng)卻自愿去換了那名有著林間小鹿一樣大眼睛的女弟子。 除卻對年幼同門的關(guān)照愛護之外,會不會還有一種解釋? 那就是他對自己有信心,知道就算在死魔的瘴氣之中,他也不會輕易死去。 只是…… 白飛鴻微微垂下眼來。 她記得,前世的死魔發(fā)了狂,摧毀了自己的宮殿。他們最終雖然殺死了死魔,卻沒能救出林長風(fēng)。 “長風(fēng)性子平和,又天賦卓絕,他同時修了劍與琴兩種武器,修習(xí)的是書閣的秋水訣與兜率寺的回春訣。他雖不善與人爭斗,但并非沒有一戰(zhàn)之力,更何況,他的回春訣修行亦是精深,很擅長治療?!?/br> 林雪照解釋道。 “便是在死魔的死氣前,他應(yīng)當(dāng)也還能堅持一段時間?!?/br> 和年幼又修為淺薄的師妹不同,林長風(fēng)即使是在死魔手中,也不會短時間內(nèi)就落入瀕死的境地。 白飛鴻微微抿唇,看向林雪照。上了年紀(jì)的婦人微微出神,見她看過來,也微微搖了搖頭。 于是白飛鴻明白,她什么都知道。 死魔的死氣,并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東西。 即使是回春訣已修至化境,但長期置身于充滿毒素的環(huán)境之中,也還是會不斷衰弱下去。 “死魔行事殘暴,但也算是有跡可循?!?/br> 林雪照微微嘆息。 “她恐怕暫時不會殺死長風(fēng),她對自己感興趣的人都不會很快動手?!?/br> 就算如此,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會很多。 接下來的問題是,林長風(fēng)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