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許是看出他的拘束,蘇雪青自作主張給他點了一杯生椰拿鐵,自己要了美式,和幾樣甜點。 高毅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味道是比速溶咖啡好很多,還有一股椰奶香。蘇雪青把甜品也往他面前推了推:“別客氣。” 高毅挖了一勺,放進嘴里。 “你手怎么了?”蘇雪青盯著他拿勺子的右手心,隱隱看到了一縷血跡。 高毅翻開手掌一看,手上的口子不知什么時候崩開了,又開始流血。溢出的血色浸透創(chuàng)口貼,快要蔓延到手腕。 他大感尷尬,趕緊扯了幾張紙捏住傷口,把手挪到桌子底下,不想讓人吃東西的時候看到這種倒胃口的場景。 “沒怎么?!?/br> “受傷了?” “刀子劃了一道,廚房工作,常事。” “得立馬處理下。” 高毅皺眉:“我一會兒自己弄弄就好了?!?/br> “車上有藥嗎?” “有創(chuàng)口貼……”他垂著手,有點想走,“不要緊。” “我看你那傷口,創(chuàng)口貼不行吧?!碧K雪青想了想,小區(qū)這附近也沒有能夠處理傷口的診所,便道,“你等我?guī)追昼??!?/br> 高毅抬眼,看蘇雪青已經(jīng)站了起來,有些茫然:“你去哪兒?” “回趟家,你別動?!?/br> 幾分鐘后,蘇雪青回來了,手里拎著一個醫(yī)藥箱。 藥箱打開,里邊一排格子,分門別類,從碘伏到紗布,一樣俱全。蘇雪青讓他把手放桌子上,高毅不好意思,說他自己來。蘇雪青也不勉強,把藥箱推給他。 右手受傷,看他擰個瓶蓋都不太便利。蘇雪青沒再征求他的意見,直接從他手里奪過碘伏瓶子,開始給他處理傷口。 高毅想說點什么,蘇雪青先他之前開了口:“不用客氣。我看你這傷口不小,一不小心會發(fā)炎,你要是嚴重開不了車,我要去叫別人的車,也挺麻煩。” 高毅只好把手放到桌子上,攤開了手指,對蘇雪青展示自己臟兮兮刀傷。蘇雪青鑷子夾著浸透消毒水的棉花,反復(fù)在傷口周圍擦拭凝固的血痂。碘伏涂抹在皮膚上有些清涼,滲進傷口也有些痛,但不像酒精,這種痛是一種微弱刺激,讓他手指發(fā)僵,手心發(fā)癢。 他垂眼便看見跟前蘇雪青涂抹啫喱而縷縷分明有些發(fā)硬的頭發(fā),發(fā)香一陣陣鉆進他鼻孔里,熏得他大腦變得沉甸甸的。 高毅在社會上這么些年,也遇到過別人的善意。但像他這樣的人,特別是更年少窮困的時候,遇到更多的還是來自他人的鄙夷和輕視。 他們非親非故,蘇雪青這樣活在云端的人,卻請他喝咖啡,還幫他處理傷口,怎么會有這樣心地善良而溫柔的人? 高毅輕聲說:“能開車,你有需要盡管打電話叫我。” 消完毒,蘇雪青翻出一個藥瓶,往上噴了一些藥粉。 藥粉下去,刺激增加,高毅眉頭緊皺。 “你這手怎么弄的?” “剃魚骨的時候,刀尖穿透了魚rou,劃到了手上?!?/br> “廚房工作跟刀啊火啊的打交道,也有危險的地方,更要注意休息?!碧K雪青最后將幾圈紗布繞過虎口,纏繞在手心,最后在手腕處打了個結(jié),“好了?!?/br> “謝謝?!?/br> “別客氣。對了,這個藥粉給你,換藥時,消完毒撒在傷口上,很快就能結(jié)痂?!?/br> 高毅看著蘇雪青,不知道該不該接,但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蘇雪青干脆給他放在另一只手上:“坐你車這么久,這點小事,不用在意?!彼炎郎仙⒙涞臇|西收拾好,端起剛剛的咖啡,“都涼了?!?/br> 高毅突然說:“這里的甜點還不錯的,但沒有我們酒店的甜品師做得好,下次我?guī)Ыo你嘗嘗?!?/br> “行啊?!碧K雪青有點憂心地看著他包扎好的手,“你這手暫時不能沾水,你一會兒上班怎么辦?” “可以戴手套?!?/br> 回到車上,高毅沒有立馬開車離開,而是攤開手掌。 傷口仍有洇出的淡紅,卻沒有濕透厚實的紗布。手腕處的結(jié)頭多余的部分被塞進了紗布里邊,十分利落整齊。他又用力捏了下手掌,可能是那藥粉的效果,并沒有感覺到疼痛,再打開手掌,淡紅變得鮮明,血跡滲透出來。 蘇雪青說得沒錯,后廚工作自有它的危險性。高毅剔過無數(shù)條魚骨,這是他閉著眼也能完成的工作,卻因為疲勞和恍惚劃傷了手。疲勞和恍惚也是因為前一夜沒睡好,而沒能睡好的原因是他和妻子的爭吵。 高毅原本有許多愛好,但在繁重的生活壓力下,唯一還剩下的就是木雕。 他喜歡那種坐在桌前,一點一點將心中想象的物件從木頭里刻畫出來的感覺。只有這種時候,手中的刻刀和木塊才能全部被他所掌控,內(nèi)心的想象才能被他的雙手所實現(xiàn),而不像他的整個人生,已經(jīng)成為軌道上的火車,必須按照那既定的路線進行下去。 他新買了一點木頭,黃楊木和紫檀木,這兩種木材都算貴的。他買的不多,也都是小件,一共也就花了幾百元。 新木入手,他迫不及待想要試試,結(jié)果引起妻子不滿。 先是怪他天天雕這些爛木頭花了太多時間,對家庭關(guān)心不夠。但最大的不滿,還是怪他花錢去買了木材。在妻子看來,他雕的東西又賣不了錢,這便都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