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和荊白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夜之間，為什么管家的態(tài)度天差地別？

    荊白沖柏易使了個眼色，自己先上前去，帶著笑容，不卑不亢地和管家打了個招呼。

    管家瞥了荊白一眼，潦草地沖他笑了笑，轉(zhuǎn)頭又繼續(xù)熱情地召喚柏易：“小郝？站那么遠做什么，你也過來呀！”

    這區(qū)別待遇就很明顯了。

    柏易心里有了數(shù)，若無其事地走上前，笑著說：“不是不想進來，是在想事，一時沒回過神來，叫您見笑了?！?/br>
    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慈和地道：“自己人，說這些客氣話做什么?！?/br>
    他甚至沒有多看站在一邊的荊白一眼，就這樣把著柏易的肩膀，親熱無比地把他迎進了前院。

    荊白落后一步，看著兩人緊挨著的背影，英挺的眉宇深深鎖了起來。

    柏易原本的位置是右數(shù)第一個，但管家這次引他進去，直接把他帶到了最中間，還比所有人都靠前一步，是個實打?qū)嵉牡念I(lǐng)頭位置。

    他笑的時候，嘴咧得很大，顴骨上都是擠出的笑紋，語氣還很和藹：“陽剛啊，你以后就站這兒了，也好給大家做個表率。”

    柏易的臉不易察覺地扭曲了一下：“您還是叫我小郝吧……”

    “好好好！”管家摸了摸嘴上的胡子，從善如流地道：“小郝就小郝。你想怎么聽，我就怎么叫，好吧？”

    這態(tài)度親近得讓柏易頗感不適，他拱了拱手，勉強笑道：“多謝您了?！?/br>
    進來之后，管家也只顧著和柏易說話，一眼也沒多看荊白。

    荊白也不上前插話，默默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管家的表現(xiàn)。

    天色還是蒙蒙亮，雖然太陽沒出來，荊白也能感覺到，現(xiàn)在離應(yīng)卯的時辰應(yīng)該還有一陣。

    這時，門外又響起了略帶遲疑的腳步聲。

    荊白轉(zhuǎn)頭一看，是衛(wèi)寧提著她的燈籠，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她早看見了柏易和管家兩個人并肩站著，荊白一個人落在后面，因此有些遲疑，沒敢上前。見荊白回頭看她，她才比劃了一下，用口型問：“什么情況？”

    荊白示意她過來，自己退后幾步，兩人站在庭院中間處說話。

    衛(wèi)寧指了指前面的兩個人，低聲問：“這是……”

    她覷了一眼荊白的臉色，見那俊美的容色像蒙了一層冰，又不好問得太深。

    荊白對衛(wèi)寧道：“給我看看你的燈籠?！?/br>
    經(jīng)過昨晚，衛(wèi)寧也不啰嗦，當即拿出燈籠給他看，一邊道：“蠟燭和昨晚一樣。你走了以后，我就沒點過?！?/br>
    荊白看了一眼，確實如此，甚至她的蠟燭比柏易的還要短一點。

    荊白立刻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br>
    衛(wèi)寧甚至沒問是什么忙，毫不猶豫地說：“需要我做什么？”

    荊白壓低聲音，在衛(wèi)寧耳邊說了一句話。衛(wèi)寧一面聽著，一面輕輕吸了口氣，語氣卻很果斷，應(yīng)道：“沒問題，我這就去?！?/br>
    荊白點了點頭，看著她的雙眼，說：“謝謝?！?/br>
    衛(wèi)寧擺了擺手，笑道：“哪兒的話，你昨天可是救了我的命呢?！?/br>
    她用力搓了搓臉，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湊到柏易和管家那里，像是故意來套近乎似的，熱切地道：“郝哥，你們說什么呢？”

    柏易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垂目瞧她手中的燈籠。

    他還沒說話，管家臉色先沉了下來，橫眉立目地斥道：“又沒叫你，你怎么回事，一點規(guī)矩也沒有！”

    他語氣十分嚴厲，嚇得衛(wèi)寧瑟縮了一下，像個受驚的鵪鶉。還是柏易打了個圓場，道：“沒說什么，你不用聽?！庇譀_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走。

    衛(wèi)寧唯唯諾諾地向兩人道了歉，管家見柏易替她說了話，沒有繼續(xù)發(fā)作，衛(wèi)寧便趕緊退下，回到荊白身邊。

    荊白在幾步之外看著，雖然沒聽到具體的話，但看神色也知道衛(wèi)寧沒討到好。

    果然，衛(wèi)寧回來之后沖他搖了搖頭，道：“管家對我態(tài)度沒變，并不好?！?/br>
    荊白點點頭，面色卻變得更加冷硬。

    這就說明，管家對柏易態(tài)度的變化，不是蠟燭長短的問題。

    那……究竟是因為畫沒被毀，還是柏易身上那個八角的緣故？

    荊白用力抿了抿嘴唇。

    他是個很少后悔的人，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

    昨天不該把那個黃金八角給柏易的，或者兩人晚上碰面時，他至少應(yīng)該記得找他要回來。

    柏易的畫沒毀，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危在旦夕了，拿著這種道具對他沒有好處。

    后悔是無用的情緒，卻是客觀存在的。在衛(wèi)寧看來，就是荊白原本平靜的面容，像是忽然間蒙上了一層陰云。

    明明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卻給她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荊白波瀾不驚的神色，她心下竟隱隱覺得有些膽寒。

    這時，荊白忽然抬頭看了看頭頂，那是一塊被四面墻分割得方方正正的天空。

    衛(wèi)寧跟著也抬頭看，現(xiàn)在比她剛進門那會兒亮了一些，只是太陽還沒出來，灰白色的云密布了整個天空，烏壓壓地，讓天頂顯得格外低，好像在拖著整片穹宇往下沉落。

    看著怪壓抑的。

    衛(wèi)寧趕緊垂下眼睛，不想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