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決定做新神麾下的第一名信徒。

    75-176被放歸福利院生活區(qū)的第一晚，75層有十余名兒童無故失蹤。

    就像原地蒸發(fā)一樣，沒有任何人能想起夜里發(fā)生的事，連同寢室內(nèi)的監(jiān)控設(shè)備也和兒童一起憑空消失。

    第二晚，失蹤人員的范圍擴大到整個中層區(qū)。

    第三晚，高層區(qū)也遭遇此難。

    第四晚，負責值夜的高層區(qū)護理員奧布里和孩子們一起消失了。

    十天之后，福利院悄無聲息失去了一百多人。

    不僅是集團高層，一直沉寂的孩子內(nèi)部也炸開了鍋。

    他們只是蒙昧，但保留著求生的本能，即使沒有人來教導(dǎo)生與死的差別，大家也明白“消失”不是什么好事。

    孩子們的社會性評估都很健康，他們是從群體中汲取安全感的人類。

    偏偏75-176非常了解要怎樣擊潰他們單薄的“安全感”。

    “只要遏制住思想的流行，這里就不會再有‘小山羊派’?！?/br>
    75-176坐在護理員會議，他是成年護理員里唯一的異類。

    盡管只有十二歲的外表，但75-176的眼神遠比在場任何人都要冷酷。

    不帶一絲感情地，曾經(jīng)作為“小山羊派”精神領(lǐng)袖的他，就這樣坦率地和“宿敵”們交流著如何摧毀“小山羊派”的經(jīng)驗。

    “嚴查社科書籍，禁止人員流通。

    “記憶覆蓋的技術(shù)不該僅限于抹去記憶，同樣也該為他們編織虛假的記憶。

    “不要夸贊他們，也不要貶低他們，只需要把他們隔開，并且漠視他們的需求。把精神獎勵壓縮到最低成本，低到不足以維持他們的生存，他們的心思就會僅僅停留在‘怎樣討取護理員的歡心’?！?/br>
    “不能讓他們產(chǎn)生‘個體’或者‘集體’的認知，我是指，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很特別，也不能讓他們認為彼此是同類?！?/br>
    75-176的分析直白而簡單，他將桌上的兩只空紙杯拿起，先后堵住自己的雙眼、雙耳、及最后的嘴唇。

    “制定絕對統(tǒng)一的標準，超過標準和達不到標準都不允許，將他們的認知毀掉；

    “再告訴他們‘思考’是一個可恥的愛好，‘適應(yīng)’、‘順從’才是最好的品質(zhì)，這是毀掉他們的思想；

    “最后禁止談?wù)?，從時間、到地點、到話題，適當?shù)匕才乓恍P底’，毀掉他們的表達?！?/br>
    維拉妮卡吐了一口煙，毫不客氣地噴在75-176臉上：“你真要這樣做？”

    “我真要這樣做?！?5-176平靜地宣布，“我是為了他們好。”

    是他的不自量力導(dǎo)致了89-110等人的消亡。

    如果“小山羊派”再不停止，福利院里更多的無辜者就要面臨被克隆體取代的危機。

    ——蒙昧，抑或死亡？

    若是從前的他，一定毫不猶豫選擇后者。

    如果只能渾渾噩噩地生存，75-176寧可直截了當?shù)厮廊ァ?/br>
    但當89-110果真消逝于身邊，當小云的快樂只能通過別人轉(zhuǎn)述他才得知——75-176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凱瑟琳說：“因為你的能力還不足以拯救他們?！?/br>
    “你要保護他們的心情還不夠迫切，所以你的異能才只有‘崩潰’。

    “比起保護這些無辜的孩子，你選擇了自暴自棄的摧毀。你太崇尚暴力，根本沒有守護別人的信念?！?/br>
    但75-176不以為然。

    面對維拉妮卡和凱瑟琳的否定，75-176的表情依舊從容：“‘崩潰’也是我的守護?！?/br>
    “我會親手殺死所有的‘小山羊派’，只是為了叫停這次荒唐的‘革/命’。

    “生即是奔著死去，死亦是奔赴往生?！?/br>
    黑霧籠罩了整座福利院。

    直到最后也未能認可他的維拉妮卡、馬丁和奧布里三人都和“小山羊派”一樣消失在黑霧里。

    小山羊派的恐慌攀升至極點，他們不知道黑霧的來源，但這時都想起了“小山羊派”昔日的精神領(lǐng)袖。

    他們想要逃跑，面對未知的危險，他們只能想到75-176這個曾經(jīng)帶來過曙光的家伙。

    “你一定會救我們的吧？”

    “是你的話肯定沒問題?！?/br>
    “我們知道，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br>
    七嘴八舌的議論將75-176層層包裹。

    所有人都翹首期盼著他能有所作為。

    大家隱約中都有猜測：如果是75-176的話，他們說不定就有希望逃離福利院了。

    于是一眾小山羊派聽到簇擁中央的少年發(fā)出質(zhì)問：“出去之后，你們想做什么呢？”

    以前的89-110說，他們要做畫家、做軍人、做教師、做冒險家。

    現(xiàn)在的小山羊派面面相覷，他們支支吾吾回答：“做什么都好，只要別再被福利院這么管著……讓我們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就像普通的人類一樣。”

    75-176失望地垂下了眼。

    “你一定會救我們的吧？”

    “是你的話肯定沒問題?！?/br>
    “我們知道，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br>
    錯了。

    抗爭的盡頭不該是抗爭。

    抗爭的盡頭應(yīng)該是希望、是幸福、是燦爛磊落的光明。

    一群為了抗爭，不惜犧牲其他院民的“小山羊派”，說不定真的暗合了把他們稱作“山羊”的人的心意。

    這樣自私自利的思想的確與惡魔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