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謂言出必踐，馬丁猶豫一陣，還是開口：“我們院長的名字，是瑪麗恩·貝里。你要是還想追問，就自己去頂層區(qū)找她吧，她就是主考官之一?！?/br>
    “不過要去頂層區(qū)，你肯定也知道，必須清理任一派系的全部人員才能開啟通道。

    “——你和陸惟秋估計是心有靈犀，他已經往地下區(qū)去了。”

    任一派系，在絕大多數(shù)人眼里都是小綿羊派、小山羊派和護理員。

    只有林逾在確定這一情報之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另一個“派系”。

    ——管理人。

    四名管理人借“克隆”技術無限循環(huán)在福利院的時空里。

    對他們而言，在世時不得自由，死去也不過是重來。除了死亡的痛感是真實的，他們的意識卻會隨著福利院的存在而存在。

    只要中層區(qū)和高層區(qū)仍有院民需要，他們就永遠是勝似父母的護理員團隊。

    林逾要向上走。

    但“小綿羊派”和“小山羊派”都有他視若家人的隊友。

    于情于理，他都會對管理人拔刀。

    而這四人也如當年一樣，或寬容、或抵抗、或玩笑……但終歸是接受了他的決定。

    六年前的凱瑟琳從容赴死。

    六年前的維拉妮卡抵死抗拒。

    六年前的馬丁屈服于他的威勢。

    六年前的奧布里……

    林逾嘆息出聲。

    他拽過馬丁辦公室里，配套揚聲器足以覆蓋整棟福利院的麥克風。

    他已經記起了為什么福利院里會有第四支沒有填詞的童謠。

    因為第四支空白童謠就是他創(chuàng)造的。

    “一、二、三?！?/br>
    林逾的嗓音傳遍每一樓層，惴惴不安的院民都抬頭看向了播報器。

    林逾繼續(xù)道：“——木頭人?！?/br>
    一二三，木頭人。

    「未羊」沒有說錯，這就是他曾經最愛玩的游戲。

    違令者就是違反他的意志。

    違反他的意志，也即是違背童謠，違背絕對的規(guī)則。

    “到頂層區(qū)的入口處去。

    “過程之中，有人會被我踢出游戲?！?/br>
    林逾淡淡下令：“從現(xiàn)在起，遵守我的規(guī)則吧?！?/br>
    第178章 心生千面-10

    “木頭人”的指令覆蓋了整棟福利院。

    起初還有不解的院民嘗試挪動，但下一秒，他們周圍的院民便都發(fā)現(xiàn)一股黑煙自地面沁出，蜿蜒著纏住那些有所動作的人們的腳踝。

    在眾人滿是恐懼的注視下，黑煙如蠶絲一般，就這樣輕易吞噬了身邊的院民。

    剛才那道疑似林逾的聲線沒有說謊。

    他們真的不能違抗“木頭人”的規(guī)則。

    一眾考生臉色剎白，在久久的僵持中，他們聽到來自木樓梯的風聲。

    沒有腳步，只有無形的流風穿掠人海，如一位過客。

    所有人都能感知到他的造訪，卻無法窺見他的輪廓，只能任由那道冷冷的風將他們周圍違反規(guī)則的院民帶走。

    終于，播報器里傳出又一聲“一”。

    人們如釋重負，或向頂層區(qū)拔腿跑去，或在原地猶疑，人群如炸窩的螞蟻一般嗡嗡討論起此刻的處境。

    段星淵毫不意外這次反擊。

    不同于其他人的驚慌失措，段星淵反而等候在樓梯間的平臺，屈膝半蹲，直到腳步聲漸而迫近，他便抬起頭，望向空氣中不曾現(xiàn)形的林逾。

    “我的隊伍里已經沒有小山羊派了?！倍涡菧Y說，“犧牲小山羊派就是最好的選擇，除非你和陸惟秋打算舍身取義?！?/br>
    風中靜默片刻，傳來林逾冷淡的回應：“你的隊里沒有小山羊派和護理員，就能無所謂別人的死活嗎？”

    “我原本是想爭取護理員的?！?/br>
    “答非所問?！?/br>
    “因為你的問題沒有意義，”段星淵聳聳肩膀，“換作是你也會做一樣的決定?！?/br>
    林逾不再回答。

    對段星淵也好、維多利亞也好，他都沒有多余的想法。偶爾能從他人的品行里窺見自己的倒影，林逾也不覺得有多稀罕——他不想評價自己，因此不會評價別人。

    像段星淵這樣引起眾憤的家伙，也用不著他來費心教化，更何況林逾本來就沒這么好的心情。

    “……你肯定會做一樣的決定?！?/br>
    段星淵自顧自重復了一遍：“林指揮，你早就知道的吧？這座福利院里有‘克隆’的秘密，它能讓死者重現(xiàn)于世，歷經百年千年都能更迭不朽。”

    林逾道：“沒那么夸張?！?/br>
    但段星淵不會信他。

    段星淵沒有見過林自由的迷茫，也沒見過“郁爾安”的絕望。

    他更不可能理解“程風雨”和商慈這樣終此一生都在尋找“自我”的生命體。

    就像薛楷恩不顧倫理也要克隆郁爾安。

    再理智的人類在“復活”摯友或至親的誘惑面前，都有可能變得喪心病狂。

    “我本來是想成為護理員的?！倍涡菧Y縮在墻角的陰影里，后背蹭了一大片蒼白的墻灰。

    他駝背縮肩，雙手無意識地抓著頭發(fā)，喃喃說：“……換成任何人都會這么做，岳壑也一定能理解我。而且，本來就是你們串通在先，什么護理員，都是哄人的把戲，你們真正的身份才不是護理員。”

    林逾原本都要丟下他自行下樓，但又被這句話勾走注意，默默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