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克洛維斯的眼睛有些相似。

    林逾的眸光柔和些許，伸手撫了撫它的質(zhì)地。

    除卻在他腳下的土地，當樞之下已是滿目瘡痍。

    所有建筑都沉入紅海，寂暗的天幕籠罩四野，窒息般的苦悶足以摧毀任何生物的心境。

    蛙人和紅浪都爭先恐后地向他涌來。

    它們拍打、它們撲殺，它們窮盡手段想要征服這個瘦弱的少年。

    還有呼嘯不休、殺意凜凜的冰雹。

    還有如黑潮一般遮天蔽日的蒼蠅和蝗蟲。

    九災都在他的面前原形畢露。

    林逾便只是走著。

    “wele to our revolution.”

    效仿索菲婭的宣言，林逾平靜說道。

    他的古西語并不算好，是艾利亞斯閑來無事總趁機教他幾句。

    他的耐心也不算好，是陸枚和他相互打磨著，終于都有所長進。

    他的體能也挺差的，是郁郁時常兩眼放光，無聲地央他和自己一起打獵夜跑。

    他的脾氣更是稀爛，是克洛維斯縱著他做個窩里橫，才不至于對外人無禮。

    他是公開課的觀眾。

    看罷了一場人類的表演。

    他是公開課的演員。

    完成了一出由神到人、由人及神的考驗。

    世界飄搖。

    只有林逾不受阻滯。

    一路走回基地，輕車熟路找到了地下實驗室的所在。

    遙遠的天外似乎現(xiàn)出一張模糊的臉龐。

    對方唇齒啟合，字字詰問：“你也要背叛我們？”

    紅天之上，濃云聚成風暴。

    飛雪走石、驚濤巨浪?；刂猓黄胪苈?，猶如催促的喪鐘，密密麻麻，吵得偌大基地都地動山搖，近乎沉淪。

    “你也要背叛我們？”

    “你也要背叛我們？”

    “你也要背叛我們？”

    往復不止的質(zhì)問在他的顱內(nèi)和耳廓吵鬧，不止是來自基地外的天穹，也來自林逾那方鮮少涉足的“神殿”。

    但林逾的表情仍舊從容。

    他站在實驗室外，單手撫上那扇大門。

    腕帶里厚重的力量蓄勢待發(fā)，林逾知道，這一次，已經(jīng)不會再受到任何的阻攔。

    畢竟他已無可失去。

    也不再介懷“我”的“所有”。

    謝泓、林茜和蘭瑞絞盡腦汁讓他隔岸觀火。

    艾利亞斯、陸枚、郁郁和克洛維斯用性命讓他無所牽掛。

    他也來到了交出答卷的最后時刻。

    “我不會為任何群體鳴冤，也不會為任何勢力戴銬。想要反抗、想要得救、想要任何都只能通過你們自己的雙手。

    “我把真實的歷史還給你們，不做評價也不做干涉。

    “但也不要認為自己沒有異能、未入戰(zhàn)場就是如何的純潔無辜，星網(wǎng)上、生活里，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不是無辜。是記者就報道真相，是軍人就保護同胞，是工人就踏實生產(chǎn)，是官員就勤懇行政……這些不是我要求的，是你們自己承諾而又食言的?！?/br>
    “很遺憾我不是諾亞，很遺憾我也不是安東尼。或許我是‘神’的一員，假如我被開除‘人類’籍的話……但我總歸不能像他倆一員，這么簡單就對你們予取予求?！?/br>
    “不過我承認，人類是我未解的課題。”

    祂的黑發(fā)長可及地，祂的眼眸深如宇宙。

    祂行走在茫?；暮?，身前巨浪潑天，身后遍地殘剩的硝煙。

    天地死寂，煙云俱遠。

    黑天窮土，暮靄堆淀。

    這是一片死去多時的星域。

    這是一支糊涂多時的族群。

    祂登上了紅海里唯一露出的，屬于sta基地的一點殘骸。

    面向低沉天穹，遙渺群星。

    最后一顆紅石在他掌心湮滅。

    祂脫下人類施與的最后一層枷鎖——那件僅由s級以上佩戴的光腦。

    在離開主人后，它會在十秒內(nèi)發(fā)生驚人的爆炸。

    “我是你們的降落坐標，接下來請聽我指揮——”

    比紅水更艷麗、更壯烈的光芒如瀑傾瀉。

    它帶有血味，帶有火味，帶有鐵銹味……帶有一切人類的味道。

    光腦會爆炸。

    使用到第九次紅石的祂，也會面臨極盛而竭的消亡。

    祂的唇畔勾出笑意：

    “降臨吾身，然后毀滅吧?！?/br>
    “三百年?！?/br>
    那一天，所有人的心底都響起同一道聲音。

    那是屬于黑發(fā)少年的，清冷而不乏笑意的話音：

    “我只給你們?nèi)倌?。去成為一支你們承諾的、無所不能的族群。”

    第207章 誓約伊始

    災后重建持續(xù)了整整三年。

    這三年里萬象更新，紅水退潮、太陽新升。

    五片星域共擔職責，共同建立起蛙人收容基地。無數(shù)精尖科研人員奔赴基地一線，殫精竭慮、日夜不輟，上至耄耋之年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下至正當年紀嶄露頭角的青年英才。

    星元200年的天災沒有如神衰一般被人掩蓋。

    那天在眾人心底響起的話音，足令所有人俯首敬拜。

    自當時起，全公民成人之日新增了一個傳統(tǒng)。

    在前往異能檢測機構(gòu)確認自己的異能時，他們將虔誠敬畏，鄭重對一架uav宣布報廢前，留下的最后一幀影像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