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賽爾豎起一根手指，鄭重其事：“據(jù)我所知，只有小慈超厲害地留下了林指揮的神殿。其他人即使還想逗留，也被各自的神殿帶回高維去了。不過他們原本就都是出色的異能者，去到高維，說不定還能更高興些。”

    “是嗎？”林逾順著他的話頭問，“小慈怎么做到的？”

    商慈臉上燒起紅云，不自在地偏過了頭。

    半晌，他小聲囁嚅幾句，林逾卻沒聽清，于是湊近些許：“什么？”

    然后他聽到商慈說：“‘帶我回高維的話，就把你們?nèi)繗⒘恕襁@樣對它說的?！?/br>
    林逾：“……”

    的確是商慈的作風(fēng)呢。

    “不過，”奧賽爾道，“因?yàn)槠渌竦疃寂芰?，小慈?dāng)時(shí)只帶了我，那邊那個(gè)大叔是自己厚臉皮跟過來的。所以，今后死去的異能者，應(yīng)該也不會(huì)再到神殿來了?！?/br>
    林逾怔了怔，立刻聽懂了奧賽爾的言外之意。

    什么等薯片都是玩笑話，奧賽爾逗留至今的理由，只是希望能和朋友重逢而已。

    可惜像他身處的境地，恐怕既希望早日見到朋友，又害怕太早見到朋友，所以才表現(xiàn)出這樣的鬧騰，以此排遣自己的孤獨(dú)。

    “嫉妒我長得夠高所以叫我大叔嗎？”林自由似笑非笑，“都說我只是想再見草莓小姐一面，所以不想去高維那么無聊的地方，厚臉皮一點(diǎn)也很正常吧？”

    商慈打斷了這場無意義的爭論，他開口說：“001的神殿，似乎沒有等到001。”

    林逾問：“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商慈低聲說，“陸惟秋，消失得比小魚更早?！?/br>
    最先迎擊高維，和高維生命魚死網(wǎng)破的是林逾，可陸惟秋反而比他更早消逝。

    這的確很奇怪，而且按理說，能夠來到神殿的“死者”都是rou/身湮滅而精神尚存，也即林逾理解的“沒有死透”——像他都已拼盡所有和高維生命蘭艾同焚，按理說，不可能再有精神尚存的僥幸。

    奧賽爾道：“說不定，他其實(shí)是為了救人來的？”

    那樣悲傷的、卻仍堅(jiān)持著注視他的眼睛。

    屬于諾亞、屬于安東尼、屬于埃爾法拉，更屬于陸惟秋的眼睛。

    “我的弟弟，擁有創(chuàng)世神一般的力量。

    “我們是唯一相稱的同伴?！?/br>
    “有朝一日你會(huì)懂得，我們才是真正的同伴。”

    “……我們才是最相稱的同伴。從一開始，命運(yùn)就是這樣設(shè)定的?！?/br>
    假如陸惟秋在那一刻已經(jīng)成為真正的001，那么他的確除了“剝奪”，還具有“賦予”的力量。

    可貧瘠如他，還能賦予已然封神的“同伴”什么呢？

    ——或許是他僅剩的生命。

    “你們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我已經(jīng)和神殿約定過會(huì)好好供養(yǎng)它?！?/br>
    “既然它已經(jīng)沒什么用，干脆就直接拆掉比較好吧？”

    商慈無可奈何地低下頭：“和小魚說這么多話，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和神殿的約定我還是打算好好遵守?！?/br>
    林逾又看向奧賽爾。

    奧賽爾盤坐著，笑容滿面地仰起頭：“其實(shí)我打算‘消亡’了。”

    林逾皺了皺眉，但聽奧賽爾繼續(xù)道：“我是很認(rèn)真做出這個(gè)決定的。林指揮，我很想和朋友見面，但是你說我爸爸已經(jīng)受到審判……坦誠說，我沒辦法接受那個(gè)?！?/br>
    “你認(rèn)為你爸爸是無辜的嗎？”

    “我知道他有罪，所以才沒辦法去見他。重活一次的話，除了我會(huì)高興和大家重逢，其實(shí)根本不是什么好事?！?/br>
    奧賽爾低垂眼睫，平靜卻堅(jiān)決地道：“烈士奧賽爾，比活著的兒子更能幫到我的爸爸，這是我應(yīng)盡的孝道，也是我虧欠吉卡拉和大家的東西?！?/br>
    林逾久久地看著他，但知道奧賽爾這副樣子，一定也是下了決心。

    他的分析有理有據(jù)，烈士家屬的確在審判時(shí)會(huì)有些微的優(yōu)待。

    于公，羅斯鎮(zhèn)長的罪行當(dāng)然罄竹難書；

    于私，他卻畢竟是奧賽爾的親生父親。

    “那你呢？”林逾問。

    林自由抱怨說：“你都不肯叫我的名字?！?/br>
    林逾動(dòng)動(dòng)唇，本想和從前一樣和他斗嘴。

    但看著那張含笑的臉，頭腦就像生銹了似的。以為此生無法再見的人們，都有了一次好好道別的機(jī)會(huì)，林逾實(shí)在不能說出什么欠揍的話來。

    他遲疑幾秒，終究順從地開口：“林自由，你要跟我走嗎？”

    林自由聳起眉宇，驚奇笑問：“草莓小姐這是在請求我嗎？”

    “……你可別得寸進(jìn)尺?！?/br>
    “但我的確很想去高維看看嘛。人類我是很喜歡的，但要是高維個(gè)個(gè)都是草莓小姐這樣的美人……嗯，放心，我比較講究先來后到，草莓小姐在我這里依然是第一位?！?/br>
    還是這樣吊兒郎當(dāng)?shù)目谖恰?/br>
    林逾都聽煩了。

    可看著林自由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又莫名犯怵，竟懷疑這家伙沒有在玩笑，是真心想和他告別。

    林逾的口吻軟了些許：“那么，就算是我……”

    “不必了，草莓小姐?！绷肿杂纱驍嗨脑?，神色仍是笑瞇瞇的，“不要對我說那種話，商慈可是會(huì)生氣的?！?/br>
    林逾側(cè)眸看了看，商慈立刻低下腦袋不言不語，但看得出來，大概半秒前的確是死死瞪著林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