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維斯小聲道了句“謝謝姑姑”，手忙腳亂打開飯盒，又見珀西亞笑盈盈和索菲婭搭話：“嫂嫂，能不能給我也削一個？”

    索菲婭淡淡道：“你又沒病沒傷?！?/br>
    “嫂嫂這話一說，我可就受心傷了?！辩晡鱽喓吆邇陕?，自己找出一個蘋果，直接啃上一口，“你要是早幾年給艾利亞削幾個蘋果，你們娘倆也不至于鬧到那個地步?！?/br>
    索菲婭的呼吸沉了沉：“都過去了?！?/br>
    “真過去了？外界可是到現(xiàn)在還有不少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你比起林茜差遠了，人家婚姻美滿兒子孝順……”

    索菲婭道：“我是公爵?！?/br>
    她是公爵，是在第四軍區(qū)占據(jù)1/3議員席的控權(quán)人之一，是皇帝陸棋見了都要笑臉相迎的戰(zhàn)略家，是馮·維爾家族除艾利亞斯之外地位最高的人。

    珀西亞：“……”

    珀西亞：“真就升官發(fā)財死老公?。俊?/br>
    珀西亞個性率直，在人情交往上向來沒什么情商，這也是第四軍區(qū)的實權(quán)經(jīng)過路易斯、索菲婭、艾利亞斯都始終不曾落到她頭上的原因之一。

    所以對于珀西亞有些冒犯的話語，索菲婭從不搭理她，這一頁就這么翻過去了。

    克洛維斯光是旁聽都聽得心驚膽戰(zhàn)，趕緊吃了飯把飯盒遞還回去：“謝謝姑姑！”

    珀西亞伸手接過：“那我先回去咯？索菲婭，你不跟我一起？”

    “等林少?；貋砦揖妥??！?/br>
    “你和林逾輪流陪著他啊？克洛維又不是小孩了，你是代艾利亞在這兒看護，還是突發(fā)奇想做慈母？”

    “珀西亞，你也不是童言無忌的年紀了?！?/br>
    見索菲婭嚴肅神色，珀西亞立刻噤聲，抱著飯盒一溜煙兒跑了。

    面對著低氣壓的索菲婭，克洛維斯心里叫苦連天，不由得祈禱林逾快些過來。

    但他的祈求越是迫切，林逾就越是不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克洛維斯和索菲婭之間默默無言，氣氛越發(fā)微妙。

    就在克洛維斯都打算裝暈睡過去的時候，索菲婭忽然開口：“你一直都叫她‘姑姑’嗎？”

    克洛維斯愣了幾秒：“是啊。”

    自他搬進馮·維爾家，珀西亞就主動讓他管自己叫姑姑。

    艾利亞斯也默許了這個稱呼，所以這么多年來，克洛維斯一直都這么叫。

    索菲婭給他削好蘋果，切成小瓣放進碟子遞過來。

    克洛維斯顫著手接了，想起珀西亞的話，更加意識到這是連艾利亞斯都沒享受過的照顧——蘋果頓時重逾千鈞。

    “夫人……”

    索菲婭打斷了他：“但你一直都叫我夫人呢?！?/br>
    克洛維斯眨巴著眼睛，徹底僵住。

    叫夫人也觸逆鱗了嗎？

    可他不管是真實身份還是名義上的身份，都和索菲婭毫無關(guān)系……甚至他這個“情婦之子”，本該是索菲婭的天敵才對。

    那該叫什么？

    我哥他娘？

    我姑她嫂？

    家主大人？……可現(xiàn)在的家主默認是艾利亞斯了?。?/br>
    克洛維斯抖如篩糠，好半天發(fā)不出聲，腦子都快超載了才憋出來一句：“公爵閣下！”

    索菲婭：“……”

    索菲婭不忍為難他了：“睡吧，晚安。”

    克洛維斯縮進被窩，感受著索菲婭幫他掖實被角。

    坦白說，索菲婭的動作有些笨拙，一點也不像已經(jīng)養(yǎng)大一個孩子的母親。

    但聯(lián)想到艾利亞斯和索菲婭之間畸形的感情，克洛維斯也相當理解索菲婭走出這步有多不容易。

    索菲婭伸手關(guān)滅了燈光，又把窗簾拉攏。

    克洛維斯的其他朋友送來了諸多慰問的鮮花，她依次給這些植物澆水，隨后準備離開。

    索菲婭拉開門，臨別時目光在克洛維斯的位置停留許久。

    月光只是模模糊糊照出克洛維斯的影子。

    他像是還在發(fā)抖。

    緊接著，晚風(fēng)送來克洛維斯模模糊糊的話音。

    “……晚安，mama?！?/br>
    索菲婭神色微怔，旋即舒展開來，那雙灰藍的眼眸罕見流露出一絲柔意：“明天見，克洛維。”

    陛下取消了今天的例會。

    因為定居北部星域的九親王，在今天上午抵達了中央星域。

    在他輾轉(zhuǎn)首都軍校、林逾家、克洛維斯家的充實安排之后，同意抽出兩個小時回宮里用膳。

    “這是小九以前最喜歡的槍?！标懫逖蹨I汪汪說，“這是小九戴過的耳釘，這是朵朵以前掉的毛……”

    同樣受封親王，但任職于第一軍區(qū)的陸槿冷眼旁觀，看著七哥親力親為地布置陸枚臥房，不禁吐槽：“他還沒答應(yīng)回來過夜吧?！?/br>
    陸棋背影一僵：“他要一個人在外邊過夜？那怎么行，這太危險了，哥哥絕不允許！小槿你也不許打這個主意，你們都還不知道社會險惡……”

    陸槿：“……”

    陸槿：“我還有個報告沒寫，先走了。”

    陸棋便看著她的背影靜靜微笑，直到陸槿退出房間，陸棋躺坐在一張椅上。

    軟綿綿的絲絨讓他整個陷入其中，催人昏睡。于是閉上眼，好像就能聽到昔日天災(zāi)降臨、血流漂杵的悲號。

    陸棋嘆息一聲，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動。

    接著他摸向自己的胸前。

    在王服之下，他的心口處一直藏著一疊信紙。陸權(quán)揮濺其上的鮮血就像火焰，時常連同信紙一起，燒得他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