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覺失態(tài)，用錦帕掩口悶咳了幾聲，冷聲道，“公子不必話里有話，此前另幾位外來修士同有疑問，我盡數(shù)相告，未有半分隱瞞?！?/br>
    “那夫人可否讓我們一見您的女兒?！?/br>
    時雁一退而求其次地追問。

    “我?guī)銈內ァ！?/br>
    衛(wèi)夫人拂開丫鬟的攙扶，走得裙擺飄飛，急迫逃離此地。

    時雁一沒有遲疑地跟上。

    衛(wèi)家的西廂別院同印象中一樣，院墻上爬滿了反季節(jié)開花的白色泡桐。

    主臥房門虛掩著，依稀可見府中下人忙碌的身影。

    “夫人?！?/br>
    丫鬟們匆匆行禮，又接著忙出忙進，連換了好幾盆熱水后，床上躺著的衛(wèi)家獨女衛(wèi)卿卿情況才逐漸穩(wěn)定。

    衛(wèi)夫人揮退房中伺候的下人，見女兒尚未徹底清醒，便未讓人進里屋。

    在外間細說近日來發(fā)生的事。

    “我女兒身體底子素來不錯，但自從院中修士連番出事，她人跟著變得奇怪?！?/br>
    “起初只是食欲不振，我當換季所致的胃口不佳，吩咐廚房做了些許清淡的菜品，無濟于事。前日她突然暈厥，請了大夫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只道脈象紊亂，要靜養(yǎng)。”

    衛(wèi)夫人垂眸凝望著房內，語氣雖然憂心，可面上沒什么情緒，給人一種表演的割裂感。

    她甚至仍在避重就輕。

    時雁一快速掃視了一眼屋內的陳設，各處擺件中規(guī)中矩，未犯明顯的忌諱。

    衛(wèi)家女現(xiàn)如今的情況當與環(huán)境無關。

    只是幻境遭遇帶來的沖擊太大，讓他不得不在意。

    這時，里屋傳來悉索響動，衛(wèi)家女正勉力撐起病體，“母親？”

    衛(wèi)夫人趕忙撩過簾子，幾步來到床前，往他身后墊起靠枕，一切做完后才退到一邊。

    時雁一透過簾子看向床上的人。

    衛(wèi)卿卿面色并不蒼白，唇色透著自然的粉，不似衛(wèi)夫人口中病久了的模樣。

    見屋中還有他人，衛(wèi)卿卿擺正姿態(tài)，沖他們略微頷首，視線一觸即離，是初見陌生人時的反應。

    時雁一忽略邊上的衛(wèi)夫人，試探地問了衛(wèi)家女幾句，對方有問必答，乖巧得像個傀儡。

    再多的，現(xiàn)在不方便問。

    時雁一暫別了衛(wèi)夫人，打算趁夜深再碰碰運氣，衛(wèi)家女此前拉他入幻境，不像隨機挑選的目標。

    白日諸多限制，待入夜或許能現(xiàn)出端倪。

    第五章 “不擔心我有意害你？”

    戌時。

    衛(wèi)鎮(zhèn)燈火通明，北側的衛(wèi)家熄了幾盞燈，從空中俯看時，猶如水晶棋盤上壞掉的棋子，頹然退居一隅。

    時雁一疾行于屋檐上，風聲自耳畔呼嘯而過，垂散的發(fā)絲刮得臉頰生疼。

    幾乎快到西廂衛(wèi)家女住處，突然被人從旁處橫插一腳，時雁一身形不穩(wěn)，險些失足掉下去。

    而手臂優(yōu)先動作，先他一步劈面斬向對方。

    黎孟夜迎著他冷然的笑，袖中的手指巧妙地掐了個訣，一絲暗紅煉氣在指尖纏繞片刻，朝衛(wèi)鎮(zhèn)北側的方向去也。

    爾后他從容地化解掉時雁一的攻擊，不忘真誠地道一聲“樓主小心。”

    同時間，衛(wèi)家西廂別院。

    衛(wèi)卿卿端坐于鏡前，正細心打理一頭墨色秀發(fā)，口中哼著一首曲調，正是時雁一在幻境中聽的那首。

    誰人闖我衛(wèi)家門，心啊肺啊留下來。

    院中的泡桐無風自動，白色的花瓣雨打葉落似的，紛紛自枝頭脫落，西廂的庭院很快被鋪上一層白海。

    樹木的枝條瘋狂朝外蔓延，借著夜色，像蜘蛛網一樣地結起，等候獵物的到來。

    無人察覺的深夜，衛(wèi)卿卿悄然織起了網，將整個衛(wèi)家纏裹起來。

    另一頭的屋檐，兩人雖沒再動手，仍然維持著無聲對峙。

    見黎孟夜阻攔意圖明顯，時雁一索性停下來，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詢問起衛(wèi)家的事。

    “衛(wèi)夫人和家中獨女關系不好？”

    黎孟夜嗯了聲，將所知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人。

    “衛(wèi)卿卿是衛(wèi)家夫婦成婚十年后才得來的孩子，夫人對其寄予厚望，事事都要親自過問，衛(wèi)卿卿長到如今年歲，完全是照著他母親的模子教養(yǎng)的?！?/br>
    這不得心理變態(tài)。

    時雁一心想。

    “衛(wèi)家男主人不管這些？”

    黎孟夜忍不住輕笑，接收到時雁一疑惑眼神。

    他收斂笑意，淡色的眸中盛有未散的笑紋，襯得眼晶瑩潤澤，連萬家燈火都黯然失色。

    “樓主這是未知全貌，直接跟來了，當真不怕我在其中做手腳陷害于你？”

    江湖都說第一居的少主自由慣了，鮮少參與江湖事，也許這正是黎孟夜特地留給眾人的印象。

    在摸清對方的底之前，時雁一不介意當個泛泛之輩。

    “少主當真動了手腳？”他不答反問。

    黎孟夜知趣地引開話題，同他說了衛(wèi)家的另些秘聞。

    事無巨細很是詳盡，讓人懷疑他這不是舊識故交，而是敵人。

    交談將近尾聲。

    時雁一神色遽然一變，因自身能力，他素來對血味很是敏感。

    風中偶然飄來一縷腥氣，似是蟄伏已久的獵者終于開始了行動。

    “我們去衛(wèi)家?！?/br>
    話音剛落人已似離弦的箭沖出。

    黎孟夜跟在他身后六尺，夜色遮掩下，嘴角微微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