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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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圓禮看著眼前的食盒,鼻子一酸,抬頭看了徐偈一眼。 “有話就說?!?/br> 章圓禮癟著嘴,喘著氣,憋了半天,突然紅著眼道:“你為什么罵我?” 徐偈登時氣笑了,“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 “我為什么這么做你不知道?” 徐偈漠然地搖了搖頭,“你果真不可理喻。” 章圓禮的眼淚刷得一下掉了下來。 徐偈原本已然生氣,可見他這樣,突然想到前幾日這人醉語,自己好似無意中得罪過他。他實在不知此人這番委屈從何而來,可這樣子卻難免令人觸動,他盡量平靜道:“我不欲與你爭論,我得罪過你,你也羞辱過我,只是你醉酒,是我把你送到客棧,而你卻在第二日將我捆在床上,我實不知,你在委屈什么?!?/br> “是你把我送到客棧的?”章圓禮瞪大了眼道。 徐偈沒再吭聲。 “你為什么要把我送到客棧?” “你手腕上的手串,斷了。你醉倒在路上,我要不管你,你知道你的后果嗎?” 說罷,用下巴點了點章圓禮身前的食盒,“既已吃了藥,我也沒什么可幫你的了,你吃完了自便吧,我明日把藥送來?!?/br> 見那人不吭聲,徐偈掃了一眼手中的燭臺,轉(zhuǎn)身將它重新放回桌上,推門出去了。 燭火離開了床畔,周圍晦暗了下來。 章圓禮看著眼前的食盒,心底涌起一股酸脹。 第二日一早,徐偈前往后廚取藥,一進屋,就被濃重的藥味熏得皺起了眉。 “怎么味這么沖?” 船娘從藥爐上抬起了頭。 “良藥苦口,船上不比陸上,有大夫可尋,須得重藥、苦藥,病才能好。我今晨去看了看那后生,已然退燒了,多虧了公子昨日相幫?!?/br> “還有多久?” “別急別急。這就好了?!?/br> 說罷將濃郁的藥汁倒進碗里。 徐偈端起碗就要離開。 “公子等一下?!?/br> 船娘將一個小油紙包塞進了徐偈手里。 “這是什么?” “漬梅,那后生瞧著怪嬌氣的,你給他壓一壓?!?/br> 徐偈實在不想接,但船娘的目光過于殷切,他只好收進懷中,端著藥向章圓禮的房間走去。 進了屋,章圓禮還在睡著。徐偈想他已然退燒,便不準(zhǔn)備與他交涉,直接將藥擱在桌上。 濃黑的藥汁蒸騰著熱氣盈到徐偈的臉上,他垂眸靜默了片刻,將手伸進衣襟,將那包漬梅放到了桌上。 章圓禮醒時,晨曦的光已透過窗欞射進了屋內(nèi)。 章圓禮坐了起來。 晨光中,桌上藥碗的冷瓷泛著瑩瑩的光,幾縷熱氣和著光塵氤氳成一團。 章圓禮撐著身子來到桌前,皺著臉將尚有余溫的藥倒進了嘴里。 剛放下碗,旁邊的一個小巧的油紙包映入眼簾。 章圓禮將紙剝開,里面赫然滾著幾個黃澄澄的梅子。 章圓禮盯著那幾顆晶瑩的梅子,眼圈漸漸紅了。 徐偈的房門響起了敲門聲。 徐偈將門打開后,見那小乞丐站在外面。 不等徐偈皺眉,那乞丐圓圓的眼望了過來。 那乞丐面黃肌瘦,偏那一雙眼,又清澈,又真誠,徐偈看到那雙眼,一時有些失笑。 “你要干嘛?” “休戰(zhàn)?”那乞丐小聲道。 徐偈嗤笑一聲,“你別惹我,我自不會和你計較?!?/br> 章圓禮那一聲對不起在嘴里滾了一圈,在徐偈不算和善的目光下,到底沒有吐出來。 第6章 章圓禮燒退的第二日,疾風(fēng)終于歇了。 先前因是逆風(fēng),客船只得收帆,縱是已經(jīng)開船三日,卻仍在邊陲沒行多遠。此刻風(fēng)不僅小了,還悄然轉(zhuǎn)了向,客船連忙鼓了帆,在河面上行了起來。 章圓禮到底是十六七的少年,過了晌午,叫太陽暖烘烘一曬,便自覺什么毛病也沒有了。大風(fēng)剛歇,天無纖塵,河面上碧空萬里,凌波浩蕩,環(huán)堤翠柳逶迤而過,村舍人聲漸行漸遠,河面愈行愈闊,當(dāng)真水天一色。 章圓禮的心情隨著開闊的景致一并長了翅膀飛了起來。他花了半刻中的時間唾棄了自己病中的脆弱,而后心滿意足地溜到了后廚,纏著船娘要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炒瓜子,并一碟小魚干,高高興興裝了盒。 他拎著食盒回到房間,將窗軒一一打開,仍覺不足,又提著食盒上了屋頂,見景致再無遮攔,方覺暢快。他把食盒里的小食一一擺開,琢磨了琢磨,還是覺欠了什么,便重新翻身下檐,溜回屋里,將床底下的酒壇子掏了出來。 他拍了拍酒壇子,頓時心滿意足起來。出門時,正好瞥見桌上那一包梅子,忽覺口齒生津。他心道:徐偈那臭東西也有不討人厭的時候。于是高高興興抓過紙包,出了門。 一出門,就和一人撞了滿懷。 章圓禮懷里抱著酒壇子,這一撞,兩個人都疼得齜牙咧嘴起來。 “你沒事吧?”章圓禮自知理虧,率先開口道。 那人冷哼一聲,抬手捂著被章圓禮的酒壇子撞到的肋骨,將他肩膀一撞,走了。 章圓禮看著他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一愣。 那腕上有紋身。 因晉國與大梁世代交惡,故章圓禮知道,只有大梁人,才有紋身之習(xí)。此地乃晉國與大梁交界的邊境,有一兩個大梁人或許不足為奇,但上船前往內(nèi)陸便罕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