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何去何從鄭芝龍
八旗、綠旗,騎兵、步兵,還有諸多的官紳富戶,一窩哄的都向北逃。 彼此間互相擁擠,互相踐踏。 就像是崩塌的大山,草木、山石、土砂,一股腦的全部沖下來,彼此混雜一塊,分都分不離。 騎兵沖垮了步兵,八旗沖垮了綠旗,綠旗再沖散了官紳富戶,甚至就連王鰲永的標營都被沖垮,幸虧他本人還算有些能力,在親兵保護下用刀硬生生砍開一條生路來,才沒被崩潰的軍民給淹沒。 不過王鰲永雖然逃得了一條性命,卻也是大受打擊。 大清誘敵深入,一戰(zhàn)而打的明軍潰不成軍,短短時日里天下大勢就已經(jīng)反轉(zhuǎn)。如果這時候他還能輔佐肅親王守住濟南城,為大清守住這齊魯?shù)氖≈?,那必然是一殊功?/br> 先前那些日子的對峙也給他帶來了極大地信心。那冰堡建造簡單之極,修復更是容易,卻能擋得住鄭軍火炮的狂轟濫炸。于王鰲永的眼中,這儼然就是天大的妙策、良策。 哪里想到,這濟南的情勢也跟明軍北伐一般,一遭反復,他們就也是潰不成軍了。 王鰲永他連敵人的樣子都沒看見,戰(zhàn)斗就已經(jīng)結(jié)束。鄭軍距離濟南城都還有一段距離呢。 鄭芝龍沒心思去理會接下的事兒,后者由鄭芝豹他們來主持就行了。左右就是一個追亡逐北,這有什么難的? 鄭芝龍要細細考慮一番接下來的局勢。 明軍敗了這么一場,崇禎帝的雄心壯志是完蛋大吉了。實力大損的朱明,沒有三五年時間怕是緩不回精神。滿清也就可以一邊應付鄭軍在東部沿海之地的sao擾,一邊騰出手來好好收拾李自成了。 那么自己何去何從呢? 是照著最初的計劃,跑去南洋默默的積攢實力,還是…… 依照鄭芝龍的本意,那當然是去南洋積攢實力為上了。 如此他既可以收拾整頓南洋,慢慢驅(qū)除歐洲在東方的勢力,還可以看著崇禎帝與江南士紳們搞內(nèi)斗! 要知道,韃子手里的大炮一直在增多,其增加的數(shù)量與韃子本身的造炮能力十分不相稱,顯然是有人背著他把大炮賣給韃子了。 至于是誰,鄭芝龍還沒查清楚,甚至連那走私偷運的線路他都沒查到,可左右也不過是荷蘭人和英格蘭人。至于葡萄牙人,他們有這個能力,但他們絕對不敢! 由此可見,鄭家對南洋地區(qū)還有待加強。 至于崇禎帝和江南士紳們,那就是緊張的局勢所促使的雙方必然之爭斗了。 在滿清的威脅下,迅速的恢復和增加金陵朝廷的軍事實力,乃是崇禎帝的第一大事,這關(guān)乎著大明的存亡,關(guān)乎著社稷的安危。 可是鄭芝龍為他搞來的幾百萬兩銀子,崇禎帝早花的光光,再要恢復明軍的實力,增強明軍的實力,只靠著如今的稅賦可是很難得迅速實現(xiàn)的。 因為江南雖然富足,也能收繳來大批的錢糧稅賦,哪怕有諸多的士紳根本就不納稅??韶敻恢佤~米之鄉(xiāng)就是那么牛,哪怕只是為此現(xiàn)狀,只要給足了崇禎帝時間,明軍也能恢復實力,并且慢慢增長實力。 但這真的需要一個很緩慢的過程。 十年還是二十年,誰也說不準,橫豎很漫長。 可現(xiàn)如今的局勢,崇禎帝他偏沒那么多的時間啊。為了自保,為了保住朱家的江山社稷,他必須在最短時間里恢復明軍的實力,并且叫之較之從前有更進一步的增益。 這就需要他在短期內(nèi)搞到大批的錢糧,如此方才可以。 這也就是以江南士紳為首的南國士紳與崇禎帝之間那不可化解的矛盾了。 前者別看一個個道貌岸然,滿口的凜然大氣,然真要從他們口袋里掏銀子的時候,看他們會如何? 鄭芝龍只要一想到這情景,他就好一陣樂呵。到時候那些士紳們會怎么做呢?一個個會不會盼著江北的大清王師來解救他們呢? 鄭芝龍可不信現(xiàn)在崇禎帝在經(jīng)歷了諸多事情后,真就還被大明舊有的規(guī)章制度給牢牢地束縛。 他只要不傻就該明白,自己不做改變,那就只有等死。 自己死,朱家死,大明亡! 已經(jīng)歷經(jīng)了一次死亡的直接威脅后,崇禎帝還能二次面臨死亡危機的時候毫無動作嗎? 跟當初在燕京的崇禎帝相比,如今的可他手握重兵。 那長江里的沿江水師和御營兵馬,可一直都牢牢掌控在崇禎帝的手中的。 他要一有動作,哈哈哈,鄭芝龍真是想著都樂。他太想看江南士紳們那個時候的表情了,他太想知道江南士紳之后的選擇了…… 可這只是鄭芝龍的本意,而不是他所面臨的現(xiàn)實。 現(xiàn)實是,鄭芝龍心頭的那種緊迫感越發(fā)的強烈了,叫他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這樣的他就跟兜里揣著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爆了呢。 他先前已經(jīng)加快了速度,但現(xiàn)在鄭芝龍卻想著更快。也就是理智還在,沒叫他集結(jié)大兵在津門登陸,直殺去京師! 而現(xiàn)在,他又要何去何從呢? …… 王鰲永滿臉都是恐懼,下馬后完全是靠著親隨的扶持,這才沒有倒下。 “這……這是哪兒?”王鰲永愣愣地問。 “鬼才知曉,那些鄭軍兇神惡煞的,太他娘的能跑了,追了咱們足足大半天!”誰還知道這里是禹城還是濟陽啊。中軍副將感覺自己腰腿都是麻木的,屁股更是全無自覺。 他一個武人都是這般了,王鰲永如此顫顫巍巍的模樣,可真不是在作假。 從濟南城往北跑,被鄭軍緊追不舍,前后足用了一倆時辰才把追兵甩的不見人影。但他們還沒坐下來好好地歇息呢,鄭軍卻突然的從前面包抄過來了。叫王鰲永身邊最后的一些標營綠旗也盡數(shù)玩完。 只是在一干親信的簇擁下,騎著馬兒沖出了包圍。 這一口氣跑到這,誰還記得路啊。 那最初時還有些天光,可以讓他們看清道路,到后來就漆黑一片,他們能做的就是自己做幾支火把,然后盡量避開身后的火把,然后向北,向北,不停地向北逃。 這可真是要了王鰲永的命了。他又不是沙場將軍,先前從沒有如此狼狽的經(jīng)歷,現(xiàn)如今渾身都被顛簸的散了架。 “噠噠噠……”一隊馬軍拼命的本來,讓入驚弓之鳥一樣的王鰲永更是反射性的就叫人扶自己上馬,但來人那不是漢話的吆喝叫他知道,原來是八旗啊。 兩邊匯合,一個個人的臉上全都揚起了笑容。 這個時候自己人撞到一塊,那已經(jīng)無所謂滿漢之分了,僅僅是自己人就好。 中軍副將松了一口氣,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忍不住回頭望向南方。 當初他在大明那邊干的時候,往常與流寇賊匪交戰(zhàn),就是勝了,官兵也會專注于搶掠和搜刮,而不是追捕敗匪??蛇@一次呢,鄭軍不僅如影隨行,還忒是耐久持久。 他們自然不知道,鄭芝龍已經(jīng)將手中的馬兵分散出去,以百人為小隊,四處驅(qū)趕逃散的敗兵,然后將他們聚攏,再由大隊的步軍跟在后頭驅(qū)逐。若有實在逃不動的,便或被補刀砍殺,或是送去俘虜營。 一路下來,清軍敗兵們時不時可以聽到身后死亡前的慘叫。尤其是天黑了后,這種在黑暗中發(fā)出來的慘叫,還有那高昂的喊殺追殺聲,帶給了清軍敗兵們帶來了巨大的恐懼,他們根本不敢駐足,也無暇去細判身后究竟是多少人馬。 別說是綠旗兵了,最后就是豪格帶領的八旗兵都也亂了。 豪格當然知道這般下去不行,就在大清河畔立足,收攬敗兵,妄圖與鄭軍再戰(zhàn)一戰(zhàn),打退了鄭軍的追擊。結(jié)果綠旗兵根本不敢廝殺,鄭軍只一通排槍,被豪格攔著的上萬綠旗就一窩蜂的向后逃奔,反而叫八旗不得不大肆砍殺一通,這才穩(wěn)住了陣腳。 等他們好不容易將敗兵們應付過去,鄭軍又列陣壓了過來,結(jié)果就不用多言語了,只看眼前這些逃竄的八旗兵,就能知道。 雙方各訴身份,八旗兵對王鰲永倒表現(xiàn)出了一份禮遇。畢竟雙方地位相差甚多,即便他們是旗人,那與王鰲永的身份也相差甚遠。他們里頭最大的一個才只是牛錄章京! 長久的奔波勞累后,坐下來休息,那有充足的時間來休息自然是好的,可時間要是短的話,就只會起到反效果。還不如一直慢走著呢。 就像現(xiàn)在,當背后又傳來馬蹄聲和喊打喊殺聲后,王鰲永立刻被人攙扶來,辛苦的爬上馬背,整個人骨頭那叫一個酸痛。 “糟糕,快跑,南蠻又來了!” 眼見身后又有追兵逼近,一個蒙軍旗兵大叫道。頓時,所有人都去扯馬,就沒一個準備去阻擋一下的,甚至都沒人敢去看看后頭到底有多少人的。 從上到下,全都一心逃命。 王鰲永都快六十的人了,竟然還能咬牙撐得住,這身子骨夠好了。但是他也在嘆氣啊,這樣的逃命,何時才到頭啊。 若是時間日久,他這把老骨頭可真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