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一聲嘆息
董銘現(xiàn)在是知州,官銜六品,而監(jiān)察御史是七品官,初一看上去廖煥之這么建議等于讓董銘直接降了二級??蓪嶋H上官員的級別不能僅從官銜來看,一個地方的知州雖然是六品官,但其地位根本不能和七品的監(jiān)察御史相比。 要知道監(jiān)察御史可是科道官,科道官向來清貴,雖是七品但到地方別說六品知州了,就算是知府也要客客氣氣。就如同后世的中央巡查小組一般,小組成員級別雖然不高,可權利大的嚇人,到了地方哪個官員不膽戰(zhàn)心驚的? 所以說,廖煥之讓董銘改任監(jiān)察御史非但不是貶職,反而是重用,何況廖煥之還提出讓其直接負責一道,等會更加重了董銘的職權,其用意可想而知。 朱怡成沉思了會兒,不得不說廖煥之這個建議倒是讓他心動了。從目前情況來看,的確讓科道官參與此事是比較妥當?shù)?,而董銘此人無論從人品還是對地方的了解都適合這個職位。 再者,朱怡成也有自己的想法,董銘熟于地方,更心懷百姓,性格耿直,為科道官更適合主政地方。雖然朱怡成已經(jīng)把這事交由曾逸書辦理,但對于軍機處的權利也必須有所限制,這件事關系到國策,接下來的處置必須慎重,如果有曾逸書和董銘兩人相互合作,同時又相互牽制,那么朱怡成也就放心了。 說句實話,朱怡成對于地方毀田改種一事其實并不太在意,更反對以行政高壓手段強制一刀切。畢竟在后世,這樣做的弊端時有發(fā)生,明白歷史的朱怡成心里清楚,在社會變革時期,許多問題都會逐漸發(fā)生,并同原有的社會秩序帶來沖擊。 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隨著大明工商的興起,大明作為一個農(nóng)業(yè)國的基礎已經(jīng)開始產(chǎn)生細微的變化。這種變化雖小,但是同樣會產(chǎn)生影響。就如同歷史上英國的第一次工業(yè)革命那樣,工業(yè)革命的興起必然會對農(nóng)業(yè)產(chǎn)生沖擊,歷史書上所謂羊吃人的問題極有可能產(chǎn)生,不過大明不是英國,大明擁有廣闊的領土,尤其是本土的資源,只要控制得當? 足以把這種問題壓制到最低。 另外還有一點? 那就是連廖煥之都未看出來的,朱怡成的內(nèi)心中其實是想利用這件事為契機實施對經(jīng)濟和農(nóng)業(yè)問題的部分行政調和。雖然強制行政對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破壞性他心里清楚,可在某些情況下? 必要的溫和行政手段調和和引導也是必須的。 這點在后世已經(jīng)得到了證實? 再加上做這件事對于大明朝廷來說也沒什么壞處,反而能讓天下人明白大明注重民生的決心? 更能夠讓天下人對朱怡成此舉而贊嘆其為仁政。 “董銘的確是個合適人選,廖卿此言甚得朕意,既然如此,就由廖卿以軍機處名義起草? 再交由朕批復即可。” “皇爺英明!”廖煥之頓時松了口氣? 隨后又開口道:“如今我大明還都已有些時日了,各部政務也日漸平穩(wěn)過渡,尤其是江南那邊,南京留守的政事也基本安置下來,但北京這邊卻因為政務漸多? 軍機處卻忙得不可開交,如今曾逸書又將負責農(nóng)商之事,軍機處人手緊缺,臣以為皇爺可否讓史貽直史大人同留守六部人員中抽調部分北上?以分其政務以盡國事?” 朱怡成聽到這句話眉頭微微一皺,對于南京留守的軍機和六部,他原本是打算到明年再逐步抽離北上的,而現(xiàn)在僅僅才過了半年時間,廖煥之就提起了此事。 其實廖煥之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隨著大明中樞已經(jīng)從南京移向北京,各項政務也都歸與北京來處置,而南京留守的軍機和六部除去工部因為特殊原因直接由蔣瑾留守外,其余各部分別由侍郎留守。 軍機處中史貽直和王樊依舊還在南京,至于王東由于南洋原因一直在外,王樊負責戶部事務,對于其他并不多插手,所以史貽直可以說是目前大明在南方級別最高的官員。 不過現(xiàn)在就把史貽直調回來,朱怡成卻沒這么想過,可仔細一看廖煥之微低著頭的樣子,朱怡成隱隱約約有些察覺到了他的想法。 這廖煥之分明就是激流勇退的想法,打算讓史貽直回來替自己扛大旗。現(xiàn)在的軍機處諸位中,除去廖煥之等幾人很快就要退下去外,就是史貽直最有資格擔任下一個首席軍機了。 這樣一來,史貽直回到北京,也正方便廖煥之同他進行交接,便于日后軍機處的平穩(wěn)過渡。何況蔣瑾現(xiàn)在在南方,史貽直離開南方后南京那邊就留下王樊和蔣瑾兩位最高級別的官員,由于王樊除財政外并不插手其他事,所以一些政務就能由蔣瑾來協(xié)調處置,這對于蔣瑾日后直入軍機也是大有好處的。 不得不說,廖煥之的算盤打的不錯,他這樣一來等于各方面都照顧到,任憑誰都挑不出毛病了,而且也能借此機會讓自己從軍機處的旋渦中太太平平地退下來。 不過他的小聰明朱怡成仔細一琢磨就明白過來,心頭頓時有些不舒服。對于臣子的算計朱怡成平日里其實并不在意,但廖煥之近來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如果說他的能力不行也就罷了,可偏偏不是這樣,分明就是想明哲保身。 “難道,朕是昏君不成?朕就那么容不下人?”一股莫名的怒火從朱怡成心頭涌起,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嘴角更是輕咬著牙。 差一點兒,朱怡成就想直接喝罵廖煥之,問一問這家伙是否覺得自己這個君王昏庸無道?又或者自己是容不下臣子的暴君? 自走上這條路來,朱怡成僅僅只是想改變這個世界而已,改變中華的未來。雖然他也有私心,同樣也做了些原本不愿意去做的事,但是朱怡成卻從來沒有想過其他。 作為皇帝,原本就是孤家寡人,有時候更期盼有一二個能夠真誠相待的臣子??呻S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地位越來越穩(wěn)妥,威嚴日重之下,當年這些原本無話不說的臣子卻和自己有些疏離了,敬畏自己之外更生出了不必要的心思。 一時間,朱怡成怒火上涌,可轉眼又看見廖煥之低著頭,從帽冠下露出了已經(jīng)花白的頭發(fā)時,突然間想到了當日廖煥之投靠自己的一幕,又想到了當年在寧波時期他為了大明盡心竭力的日子,還有之后定都南京,前后cao勞的日日夜夜,心中卻又忍不住長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