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叫門
西北,清廷行宮所在。 田文鏡枯坐在家中,目光呆呆地看著面前的一盞油燈,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jīng)半個多時辰了,如果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的話,看起來就如同一個蠟像一般。 當年清廷丟失北京城被迫西遷時,在西安時期清廷就大不如從前,就連皇帝的行宮也只是由最早的總督衙門改建,而朝廷大臣們官員級別高的還好,那些級別低的中下級官員連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都無法滿足。 田文鏡是漢人,不過他是漢軍正藍旗出身,算起來也算是八旗一員。 田文鏡是監(jiān)生出身,二十出頭的時候先被任命為縣丞,后來擔任過知縣和知州。康熙四十五年,田文鏡由地方官遷回中央,在吏部擔任員外郎,后遷刑部郎中,隨后又轉為監(jiān)察御史。 從田文鏡的一路的晉升來看,他的官場之路只能說是平平無奇,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熬個資歷或許能夠熬到六部侍郎的級別??上У氖?,田文鏡一沒有背景,二來他專任監(jiān)察御史后不久就遭遇了大明奇襲天津事件,隨后北京陷落,清廷狼狽出逃。 跟隨清廷一路由北京逃到關中,田文鏡的官職雖然還在,卻地位一落千丈。清廷就連中原都丟失了,清廷上下除了人心惶惶外就是琢磨著如何打回中原去重現(xiàn)祖宗榮光,他這么一個所謂的監(jiān)察御史原本就是清貴官,在這種情況下自然就坐了冷板凳。 在西安,原本就沒什么積蓄的田文鏡過的清貧之極,而現(xiàn)在到了西北后條件相比西安更是不如,田文鏡這樣的官員甚至連一家老小的每日三餐都無法保證,何況其他呢? 不過,田文鏡的性格堅韌,這些苦他倒吃得起。朝廷發(fā)不足俸祿,自家又無法安置,當過地方官的田文鏡索性帶著家人找了塊地開墾,又花了點手上最后的積蓄建了個簡陋的房子以安頓。 這樣一來,雖然日子過的還是苦,可畢竟能讓一家老小生活下去。田文鏡只希望清廷能夠知恥而后勇,無論是打回中原又或者在西北立足,這朝廷慢慢緩過氣來,等那時候一切或許就會好些。 但田文鏡萬萬沒有想到,清廷到了這地步依舊還在內斗。雍親王的突然上位,建興皇帝的大權旁落,這讓田文鏡憂心忡忡。 雖然作為康熙年的臣子,田文鏡對于建興皇帝并不感冒,他甚至覺得建興皇帝得位不正,可畢竟在康熙死后建興皇帝是大清的皇帝,而現(xiàn)在居然由雍親王攝政,這其中發(fā)生了什么外人雖然不清楚,卻也能猜測一二。 但不管怎么說,皇家的事如何,他田文鏡一個小小的監(jiān)察御史根本就說不上話,也沒有這個能力。所以田文鏡就算心有不滿,也只能藏在心里,暗暗對清廷的落寞而嘆息。 可現(xiàn)在不同了,就在昨日清廷突然出了一件大事,建興皇帝駕崩了。 其實建興早在幾個月前就死了,只不過他的死一直不為外人知曉罷了。 而現(xiàn)在,清廷突然正式對外宣布,由于建興皇帝病重醫(yī)治無效駕崩,而建興皇帝的皇后也在建興皇帝駕崩后因為悲痛欲絕一起離世,也就是說短短一日時間內,皇帝和皇后全都去世了,這個消息一下子就把田文鏡驚得目瞪口呆。 這還不算,更爆炸的還在后面,建興皇帝駕崩前立下遺詔,居然沒有傳位建興皇帝的皇子,反而傳位于當初的四阿哥,如今的攝政王雍親王。 如今,雍親王已接受了遺詔,等過些時日就正式登基為帝,當這個消息傳出后,田文鏡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在他看來這完全就是亂命,這天下哪里有皇帝駕崩不傳子反而傳兄弟的道理?再加上雍親王以攝政王把持朝政,建興死前雖然沒有退位卻已經(jīng)隱隱成了雍親王手中的人質,所以這所謂的遺詔恐怕是雍親王偽造的,就連建興皇帝和皇后的死恐怕也是雍親王所為。 田文鏡不喜歡建興皇帝,那是因為康熙的死撲朔迷離,作為康熙朝的臣子田文鏡怎么可能喜歡建興皇帝呢?但一碼歸一碼,他再對建興皇帝不滿那也是大清的皇帝,可是現(xiàn)在建興皇帝和皇后在同一天突然全部駕崩,再加上傳位雍親王的遺詔一出,田文鏡心頭的一股怒火再也按妠不住了。 除去明面上的消息外,田文鏡還聽說了更為可怕的消息,那就是私下有人傳建興皇帝和皇后都是死在雍親王的手上,尤其是后者還被雍親王挫骨揚灰。 雖然未證明這消息的真假,但聽說此事后的田文鏡就如同丟了魂一般,整個人呆立當場,自己如何回的家,就連田文鏡也不知道。 劣質的燈油燒起來燈光昏暗,還帶著nongnong難聞的味道。啪的一聲輕響,燈芯跳動了一下,屋里先是一亮緊接著又暗了下去,田文鏡的目光在此時此刻微微有了些神色。 “亂臣賊子,怎敢如此!”田文鏡咬牙切齒,他恨不得親自沖進行宮問一問那位即將繼承大統(tǒng)的雍親王,問一問他建興皇帝和皇后的真正死因。 可是,他一個年過半百,手無搏雞之力的文人又如何入得了宮?至于他所謂的監(jiān)察御史,這個官也早就靠邊站了,一年到頭別說見著皇帝了,就連朝廷俸祿都發(fā)不全。 田文鏡的性格嫉惡如仇,更是敢作敢為,他入不了宮,唯一的辦法就是拿手里的筆上述死諫。他知道自己一旦這么做了結果肯定是死,以雍親王刻薄寡恩的性格,甚至連田家滿門都沒有好下場。 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田文鏡無論如何都要這么做,下定決心的他站起身來在屋里走了幾步,隨后取出一份空白奏折就提筆寫了起來,心懷悲憤的田文鏡下筆如飛,僅僅半個時辰就洋洋灑灑寫了千言,寫完后田文鏡拿起細看,越看心中的怒火越是抑制不住。 就在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了重重的拍門聲,田文鏡猛然一驚連忙把那份奏折藏在一旁,隨后起身就沖著門方向喝問:“誰在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