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序木進(jìn)了府后,才將門閂插上,便忍不住嘆道:“蘇姑娘真是個(gè)好人,除了向公子之外,序木還是第一次見公子與旁人走得如此近。公子能認(rèn)識些新的好友,序木真是太高興了,若是家主和夫人在天有眼……定是也會開心的。” 說罷,序木轉(zhuǎn)身看見自家公子早已走遠(yuǎn)了,他連忙追了上去。 程洲進(jìn)了府中,沒急著洗漱更衣,先踱步往書房走了去。 他每晚都要在書房坐上一陣,桌上擺著幾張父親生前寫下的文章,紙上的字遒勁有力,寫得滿是一腔豪情壯志,慷慨激昂,仿佛透過這張紙,他就能看見父親當(dāng)年的音容笑貌和青年得志的風(fēng)光。 程洲拿來張紙,將父親的文章謄寫了一遍又一遍,大概只有這樣,他才能不斷提醒自己要永遠(yuǎn)記住四年前的那個(gè)夜晚,那個(gè)從此之后這世間他再無親人的夜晚。 等到桌上的硯臺都已干了,程洲才傳序木進(jìn)來,將這桌案收拾了。 序木看見桌上疊滿的紙,又瞥了眼程洲起繭的手,心疼道:“公子,往后還是多和向公子或是蘇姑娘出門走走罷,莫要總是窩在這書房了,公子近年來身體本就不好,在這久坐可是極易染上風(fēng)寒的?!?/br> 程洲搖搖頭,苦笑道:“我這人,還是不要交朋友的好?!?/br> 序木將收好的紙置氣地一放,辯駁道:“公子說的這是什么話!公子心地善良,重情重義,怎么不該交些朋友?” 程洲將桌案上的蠟燭拿至面前,提手剪去多余的燭芯,說:“我如何與人交朋友?這姓名,府邸,哪一樣是真實(shí)的,連最基本的以誠待人我都做不到,如何能與他人互換真心!” 話音剛落,程洲透過燭光,見序木雙眼又盈滿了淚花,便搖搖頭,再是無言。 第13章 五月中旬,暑夏漸甚,麥稻成熟,田野皆泛上了燦然金色。 每年到了這個(gè)時(shí)候,方舟書院皆會放一周的田假,無論是習(xí)課的學(xué)生,還是書院里當(dāng)事的人,都能在這假日休憩一番。 蘇宛問過劉嬸,這書院除了元旦、端午、中秋、萬壽和除夕等節(jié)日會放假外,其余的假期便只有這五月的田假和九月的授衣假了。 這古代假期少,時(shí)間也短,好不容易趕上一次,蘇宛愣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了身。 待她用了早膳,正欲上街四處逛逛,崔氏將她喊住,喚她一道去蘇記食肆收拾收拾東西。 自蘇強(qiáng)身體抱恙,這食肆一直未來得及打理一番,雖才過去半月,桌椅上卻已是積了不少的灰塵,墻角還有些蛛網(wǎng)蟲蟻。 蘇家這間食肆不算大,只有兩層樓,裝修得倒十分雅致,一些雅座房間里還掛著些名家的字畫。 蘇強(qiáng)雖為人老實(shí)本分,卻出奇地有經(jīng)商頭腦,能將平民百姓吸引來吃,亦能令身份不低的達(dá)官貴人與自視清高的文人墨客入店用膳。 不過到底還是因?yàn)樗氖炙囘^人,人人都樂意買賬。 蘇宛正拿抹布擦拭著桌椅,抬頭望見不遠(yuǎn)處整理東西的崔氏落下一滴淚來,關(guān)切地問道:“娘,怎么了?” 崔氏抬袖抹了抹眼角,哀戚道:“你爹這半生都十分辛苦,本你祖父是個(gè)能考取進(jìn)士的,不料上京途中與你祖母坐的船翻了,倆人就這么過世了。你爹與我在這烏莊,起初過的那是極貧苦的日子,一日三餐都吃不上幾口葷的,后來你爹去食肆幫人干活,再自己研習(xí)廚藝,才開了這食肆?!?/br> 崔氏喝了口蘇宛遞過來的茶水,繼續(xù)道:“這食肆一開始也不景氣,我和你爹每日上街拉人,才慢慢有了客人。好不容易這些年生意紅火,賺了好些錢,你爹悄悄和我說已托人在京城買下了一座宅子和一處店面,等立了秋,就帶我們上京開店去,誰知,你爹竟突然身體出了狀況?!?/br> “爹想上京去?”蘇宛怎么從未聽蘇強(qiáng)說過。 崔氏點(diǎn)點(diǎn)頭:“這烏莊的食肆,你爹已盡力做到最好了,招幾個(gè)徒弟繼續(xù)經(jīng)營下去也是一樣的。去京城,你爹一是為了將這江南美食帶到那京城去,讓更多人品嘗到其中美味,二是為了你。” “你雖才年過十二,但過不了幾年也難免嫁為人婦。你也知道,我和你爹打小便甚是疼愛你,因?yàn)槲覀z過過苦日子,不愿讓你也經(jīng)受一次,所以你爹想好了,早些去京城掙錢,多攢些你的嫁妝,可不能讓你在婆家失了顏面。”崔氏將蘇宛的手拉過,握在自己手中,嘆氣道,“只是如今算是去不了京城了,等你出嫁了,我們便將這鋪?zhàn)雍图艺急P出去,也能積攢不少錢,放心?!?/br> 崔氏這一番話下來,蘇宛十分動容,不知何時(shí)淚水已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她拭去了面上的淚,向崔氏溫聲道:“娘,您和爹將這些錢留給自己罷。女兒在書院當(dāng)上幾年廚能掙不少錢,以后啊,女兒用存下來的這些錢帶你們上京城去?!?/br> 崔氏搖搖頭,她自是寧愿女兒待在家中,也不愿見她出去辛苦掙錢,況且,這上京十分不易,其中彎繞曲折一小姑娘如何明白,她就當(dāng)女兒這話是在寬慰她罷了,笑了笑算作回應(yīng)。 待二人又說了些體己話,再將食肆拾掇干凈后,已將近晌午了。 蘇宛才回到家中,還沒吃幾口飯,就被家中的仆人告知門口有一人來求見她,說自己是一姓程公子府上的家仆。 蘇宛連忙走出門去,只見序木一臉愁容,焦急地來回踱步,她問道:“序木,可是出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