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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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第二個噩夢每晚都亙古不變、順序或先或后地折磨觀泠,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家里剛破產(chǎn),家里數(shù)不清的東西被很多衣著上流的男士女士遣人搬走,家里好吵,還有媒體在門外擁擠拍攝的聲音,他在空蕩蕩的臥室里抱住腦袋連睜眼都不敢,門外是mama用哭啞了的嗓子安慰他說沒事的。 寶寶,沒事的,家里只是暫時沒錢了,mama不會讓你受苦,以后還會有巧克力蛋糕和熊娃娃的,不要害怕,爸爸和mama會一輩子陪著你的,寶寶開門,mama抱抱你好不好? 觀泠在夢里抬起頭,他要去給mama開門,站起來的一剎那落地窗外卻急速墜落一具中年男人的軀體—— 他爸爸在他面前跳樓了。 軀體扭曲血rou模糊地爛在地上,在人群尖叫里窗戶被迸濺了蒼老絕望的密密麻麻的血珠,隔著一扇玻璃像是灑在了觀泠的身上,他面色慘白地跪坐在地,這時臥室的門開了,他僵硬著脖子偏頭看去,走廊外溫暖的燈光倏地陰詭,mama的面容不再溫柔漂亮,她搖搖晃晃著一具腐爛滴血的尸體,朝臥室里的觀泠笑著走來,邊走邊掉了一顆眼珠。 mama手里拿著水果刀,流著眼淚握住觀泠的手腕要割開這柔軟雪白的皮膚。 “寶寶,你不要怕,爸爸mama會一輩子陪著你的?!?/br> 觀泠在自己鮮血橫流的慘叫里又聽到了這句話。 我怕的。 mama……我害怕。 明知是夢卻無論如何無法醒來,沉沉浮浮已然兩年,噩夢真假參半總讓他難過得要命,直到自己流血而死才能回到現(xiàn)實,可現(xiàn)實依舊殘忍極了,他的丈夫是他噩夢的源頭,他丈夫曾在某晚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按回在床,冰冷的指腹沿著觀泠哭濕了的眼罩一路向下到他哭喊了半夜夢話的可憐嘴唇,丈夫笑著說:“觀泠,你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小公主了?!?/br> 十八歲以前的人生太過幸福了,連夢境都是甜蜜的童話世界,但一切都像是被暗中標價的奢侈物,等他成年有能力償還了,命運便將一切無情收回,不僅如此,還朝他索要利息似的變本加厲起來,讓他在婚后兩年嘗受了十八年來都沒有嘗過的苦難,這個噩夢里他雖然害怕爸爸mama對他做的事,可他還是會鼓起勇氣透過爸爸mama已然死亡的可怖腐爛的外表去回憶他們活著的時候的溫暖樣子。 接下來是今晚第三個噩夢……嗯……奇怪? 觀泠走入第三個噩夢時率先感受到的竟不是丈夫的打罵和凌|虐,他甚至不是流著眼淚進來這個噩夢的。 眼前血紅色的水面上有道不斷變換的詭譎如毒蛇的影子,高瘦冷清,伴隨他指尖那只深藍色的蝴蝶振翅輕扇的溫柔瞬間,觀泠甚至聽見了輕如銀鈴的風聲,影子身上覆蓋的黑色陰暗物質(zhì)因為觀泠的到來緩緩褪去,白衣少年的軀體徹底從陰暗物中褪離,變得雪白圣潔,如仙如雪,少年身后是細細碎碎、由蝴蝶尸體化為的如星河高懸的銀色碎粒。 蔚藍色的水面上,隨他朝觀泠走來的優(yōu)雅步伐里泛起一圈一圈漣漪,如圣歌輕嘆在水面拍打出細小浪花。 少年還在走著,他手握玫瑰花枝,身后是柔軟跌落水面的月光昏茫,潮水涌動,鷗鳥盤旋,襯衫一角被鷗鳥掀起時他的面容在風里愈發(fā)清晰,烏黑的發(fā)絲吹拂起來剎那,露出他冷清的眉眼和玫瑰般的唇色。 十六歲的盛焚意赤足停在水邊,他忽而抬眼,對著岸上的觀泠伸出一只手,觀泠的手指觸碰到盛焚意掌心玫瑰的剎那觀泠的腳下迅速生長出黑暗黏稠的東西形成一個華麗籠子將觀泠自下而上徹底關押,觀泠的手指間還掉落一片玫瑰花瓣,這時籠子外的盛焚意的年輕的臉開始被血液覆蓋,夢境重歸黑暗,他看到盛焚意的臉完全消失,在空洞的血色面皮上透露出名為丈夫的可怕。 盛焚意變成了他的丈夫。 觀泠驚叫出聲,他忽然被籠子外的丈夫攥住手腕,丈夫進了籠子,他代替第一個夢境的盛焚意。 與觀泠這在第三個夢境里五指相扣。 觀泠的雙眼再次被黑色帶子蓋住,耳邊是潮水和月光融化的聲音,緩緩地,他的十指都被丈夫交織在一起,他在滾熱的情|欲里無法脫離。 你看,他還是做了噩夢,三個,不多不少,都是噩夢。 清晨醒過來了,嗓子很疼。 觀泠一把掀開被子,他在渾身冷汗里連忙捂住脖子咳嗽了幾下才令險些窒息的堵塞感消失,他漸漸平復急促的呼吸,忽然脖子一僵,心臟驟停地縮了縮瞳孔,他抬起手,藍色的眼珠透過五指縫隙帶著羞恥和不安去看自己還在發(fā)顫的大腿rou,沒有東西,光溜溜的,沒有吻痕,也沒有咬痕,更沒有攥住提起的痕跡,觀泠安下心來,腦海里卻還是第一個夢里那個場景,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如同現(xiàn)實也發(fā)生了,令他嚇得一醒過來就趕緊查看,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異樣,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房間后才放下心來。 幸好都是夢,幸好他沒有真的對盛焚意做什么,幸好……幸好,他們目前的關系應該還能算朋友吧?他不想和盛焚意最后連朋友都做不了。 良久,他的手指慢慢往上,撫摸著自己怦怦跳動的胸膛……為什么會跳這么快呢?不滿意嗎?和盛焚意……只是做朋友……觀泠,你不滿意嗎?可是、你結婚了啊,你要不要臉?少年人的喜歡當不得真的,你忘了吧,你難道真的想讓盛焚意和夢里一樣被丈夫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