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68節(jié)
他試著解開這步驟繁瑣的詛咒,很顯然,以衛(wèi)風這廝目前的修為根本做不到下咒——他那點核桃大的腦子估計都不知道咒術是什么——江顧冷眼看著衛(wèi)風那片小元神委屈地縮成球往自己手上蹭,毫不留情地將它彈走。 但小東西又鍥而不舍地靠了上來。 江顧往這兩片元神中注入的靈力和各種符術太多,它們好像生出了些許低微的意識,屬于他的那片元神安安靜靜待在原地瘋狂汲取靈力,衛(wèi)風這片小元神一刻都不停歇想往他身上湊,不小心吞了大塊靈力之后,努力給自己長出來了條小魚尾巴和一對小翅膀,晃晃悠悠地就抱住了他的手指。 江顧面無表情地捏了一下。 小元神便興奮地沖著他翻出了肚皮,魚尾巴卷住了他的小拇指。 江顧勾了勾嘴角,正準備再捏兩下,屬于他的那片元神倏然出現在衛(wèi)風的那片元神背后,猛地一口將那團正在撒嬌的小元神吞了進去。 江顧:“……” 他捏住自己那片元神,木著臉道:“吐出來。” 那一小片元神被撐得打了個嗝,冷酷地搖了搖頭,又幻化出了只小手指了指他的丹田,示意他自己想回歸原身。 江顧嘖了一聲,對著它使勁捏了一下,一小團鳥魚形狀的元神便被吐了出來,連滾帶爬地往前游,最后干脆變回了片片,一下貼到了江顧的手腕上,哆嗦得江顧的袖子都在抖。 到嘴的鴨子飛了,江顧自己那片元神生氣地踹了他的手一下。 “……”江顧抽了抽嘴角。 大該是因為有一瞬間的交融,兩片元神之間的黑氣和紅血絲陡然濃郁起來,江顧隱約摸到了其中關竅,果斷掐訣念咒,那兩小片元神中間忽然出現了個黑色的旋渦,將它們全都吸附了進去,江顧抬手一擋,誰知整個元神猝不及防全都被卷了進去。 * 再睜眼,江顧看見了片熟悉的湖泊。 是朝龍秘境中的鮫人灣。 可那片鮫人灣早就被他挖進了紫府煉成了秘境,這絕非現實中的情景,而遠處模糊不清的山林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試著運轉了一下靈力,修為還在。 江顧便瞬間放下心來。 平靜的湖面冒出了一串泡泡,緊接著就浮上來了條少年鮫人,他頂著頭濕漉漉的銀藍色長發(fā),光裸著上身撐在了岸邊,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周懷明!” 江顧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果然是周懷明的樣貌。 “我今天必定一雪前恥!”衛(wèi)風興奮地擺動著自己碩大的銀藍色鮫尾,使勁拍打了一下水面,濺了江顧滿身的湖水,而后發(fā)出陣囂張的笑聲。 “……你在干什么?”江顧被他蠢得不忍直視。 “報仇!”衛(wèi)風猛地從水中躍出撲了上來。 江顧正欲躲開,誰知一道濃郁的黑氣陡然將他纏繞住,他全身像是忽然被控制動彈不得,緊接著就被鮫人重重地撲在了地上。 然而卻沒有感覺到疼痛。 碩大的鮫尾墊在了他身下,衛(wèi)風像蛇類一樣將尾巴纏在他身上,一只手也墊在了他腦后,直勾勾地盯著他,疑惑出聲:“師父?” 濕滑黏膩的鱗片讓江顧皺起了眉,“起來?!?/br> “不起?!毙l(wèi)風湊上了仔細聞了聞他的脖子,又伸出了細長的舌頭舔了舔他的下巴,歪著腦袋眨了一下眼睛,“你是師父,也是周懷明?!?/br> 江顧試圖調動體內的靈力,然而靈力運轉十分正常,也可以攻擊,偏偏對衛(wèi)風沒有絲毫效果。 他瞇起了眼睛,看向衛(wèi)風,“這是什么地方?” “這是我的夢啊?!毙l(wèi)風一臉純良的望著他,尾巴卻不老實地在他腿上亂蹭,“師父,我有點難受。” 江顧垂眸思索,方才他正在研究那兩片元神,卻被那黑氣形成的旋渦吸進了衛(wèi)風的夢境? “師父,我尾巴癢?!毙l(wèi)風用臉頰蹭了蹭他的下巴,撒嬌一樣舔了舔,“師父,你幫我撓一撓。” “……”江顧覺得他有病。 但是他的手卻不受控制一般,覆在了衛(wèi)風濕滑柔軟的鱗片上,那黏膩冰涼的觸感頓時讓他皺起了眉。 在他碰到鱗片的一剎那,纏在他身上的衛(wèi)風忽然劇烈地哆嗦了一下,清俊的臉瞬間爆紅,磕巴道:“師、師父,你別……別這樣摸?!?/br> 江顧額頭青筋直跳,他很想一腳將人踹開,甚至罵他兩句,但他卻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手掌以一個詭異的力道,不輕不重地從衛(wèi)風的腰摸到了尾鰭,鼻腔間全都是魚腥味。 江顧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衛(wèi)風的渴望和情動,陌生的愉悅讓他倍感詫異,濃郁的黑氣纏繞住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意識,似乎想勾著他一同墜入情欲的深淵。 衛(wèi)風不知道什么時候摟住了他的脖子,有些黏膩的悶哼出聲,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了頸間,緊接著便傳來了柔軟濕潤的觸感。 他生疏又笨拙地吻著江顧的鎖骨和脖頸,一路流連到了他的下巴,而后大著膽子,手指按在了江顧的嘴唇上。 “師父……”他聲音帶著干熱的燥意,夾著情動時的甜膩,或許還有欺師滅祖帶來的悖德般的興奮和刺激,以及心底掩藏著的不愿承認的怨懟和不甘。 江顧是他的。 師父也是他的。 如果周懷明是師父,那周懷明也應該是他的。 這只是個夢,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恐怖的威壓忽然鋪天蓋地席卷而下,緊接著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尾鰭,猛地將他摔進了湖水里。 噗通! 冰冷地水滴濺到了江顧臉上,他臉色黑沉的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腕。 鮫鱗四散,臂斷肢殘,漫天冰錐從天而降釘入了五臟六腑,殷紅的血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一圈圈地蕩漾而開。 濕漉漉的銀藍色長發(fā)從白皙修長的指間溢出,江顧拎著衛(wèi)風那顆孤零零還在滴血的腦袋放到了眼前,俊美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恐怖的微笑,“小雜種,你平日里就做這種夢,嗯?” * “啊啊啊啊啊啊——”衛(wèi)風被嚇得慘叫出聲,瞬間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兩道人影同時被他嚇得往后撤退了幾步。 江林不可置信地擰起了眉,“他竟然醒了,歡夢香怎么可能失效?” 秦峙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還沒來得及刺入衛(wèi)風腦中的傀儡針,僵硬地搖了搖頭。 主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一個傀儡更不可能知道了。 衛(wèi)風驚魂未定地看著他們,又轉頭看了看四周的環(huán)境,這荒郊野嶺顯然不是清平峰。 但他看著面前兩個大活人,竟生出一種奇異的安心。 沒有人能比夢里的江顧更恐怖了! “不管了,就差最后一步?!苯忠凰ι茸?,狹長的狐貍眼露出了抹妖冶的紅光,“秦峙,下針入腦! ” “是?!鼻刂懦l(wèi)風走了過來。 三更半夜,荒郊野嶺,陰風陣陣。 “你們說這有沒有可能是夢中夢——”衛(wèi)風呆愣地看著目露紅光有些眼熟的狐貍臉,又看了看舉止僵硬高舉長針的傀儡人,對著他們干笑了兩聲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嚎著飆出了兩行淚,“啊啊啊啊救命啊師父!” 比起現實里被長針扎進腦子,他寧愿在夢里被江顧大卸八塊! 第63章 年少春衫(九) 元神歸位, 江顧猛地睜開了眼睛。 房中夜明珠散發(fā)著柔和明亮的光暈,窗外依舊夜色濃重,兩片元神間的法陣和旋渦全都消失不見,但那片泛著紅的黑氣依舊連結在它們之間, 甚至比之前更加渾厚了些。 而那兩片元神不知從何處又吸了許多靈力, 已經隱約有了人形和模糊的五官,江顧的小團元神正踩著鳶鮫模樣的元神, 有樣學樣準備將它大卸八塊。 被踩在腳底下的小鳶鮫慫兮兮地求饒, 還賊心不死想用那條小胖魚尾巴卷江顧元神的小腿。 江顧面無表情地將兩團元神捏起來, 一邊一個扔進了靈寵袋中。 他的元神很習慣靈寵袋, 進去便開始修煉起來,而衛(wèi)風的那團小元神則開始瘋狂掙扎,仗著自己身形小,硬是從束口的地方擠出了顆小腦袋,耷拉在邊緣哭唧唧地沖江顧伸手要抱。 “……”江顧癱著臉, 想起方才衛(wèi)風在夢境中的所作所為, 不是很想搭理它。 但是那團小元神鍥而不舍,拼命掙扎出了半個身子, 抓住他的一點衣服抱進懷里哇哇大哭, 掉的眼淚都是靈力幻化成的小夜明珠, 噼里啪啦砸在桌子上瞬間消散重新變成靈力。 眼看著就要把自己哭小。 江顧捏住它的小翅膀拎了出來,扔到了桌上。 它滾了兩圈,撞到了硯臺邊上,爬起來歪著腦袋看了半晌爬了進去, 里面沒有墨, 衛(wèi)風的小元神左看看右看看,又從里面蹦出來, 拽了塊帕子吭哧吭哧又回去,給自己壘了個軟和的小窩,然后心滿意足地躺倒開始呼呼大睡。 于是江顧便不再管它。 他又另找了個硯臺準備畫符,剛起了一半,衛(wèi)風的小元神忽然驚醒,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開始打滾。 江顧左腕上的離火繩也忽然開始發(fā)熱。 他神色一凜,神識瞬間鋪散而開覆蓋了整個陽華宗,果然沒有發(fā)現屬于衛(wèi)風的氣息。 這混賬東西又快死了。 —— 與此同時。 衛(wèi)風正被一只巨大的狐貍爪子踩在地上,手腕腳腕都被法器釘住,那傀儡人半跪在地上抓住了他的脖子迫使他抬起頭來,手中泛著冷光的銀針開始緩緩地刺進他的太陽xue。 衛(wèi)風疼得頓時嘶吼出聲,目眥盡裂。 江林站在旁邊優(yōu)哉游哉地搖著扇子,輕聲笑道:“傀儡針入魂,任憑你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要怪就去怪江顧吧——” 銀針入半,衛(wèi)風已經停止了掙扎,死狗一樣被傀儡抓著,江林走過來俯身抬起了他的下巴,笑瞇瞇道:“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憑什么能得他另眼相待,單憑你神鳶鮫的身份就足夠死在他手里了,難道他真喜歡你?” “哈,怎么可能?!苯粥托Φ溃骸八粋€無情道,動情對他那種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也許你們只是單純地雙修?” 他輕蔑地看著衛(wèi)風,“莫非你是什么能做爐鼎的至陰之體?” 衛(wèi)風咬著牙死死盯著他,胸腔內怒火洶涌,“我?guī)煾妇褪窍矚g我!才不是因為我是什么神鳶鮫!你這種長毛的他最討厭了!” 江林瞬間黑了臉,獰笑道:“我和江顧同生共死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br> “呵……”衛(wèi)風冷冷嗤笑一聲:“那我?guī)煾高€不是照樣不要你了……你若殺了我,你看我?guī)煾笗粫胚^你!” “我看你是——”江林陡然收了聲,嘲諷道:“我跟你爭辯什么,他江顧待我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早晚都會死在我手上,而你會親自幫我完成這個夙愿?!?/br> 鮮血順著臉頰淌到了下巴,上面的鬼紋若隱若現,衛(wèi)風被釘穿的手掌緩緩曲起攥緊,漆黑的眼瞳被蒼茫的白色覆蓋,刺入一半的傀儡針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前進分毫。 “誰都——”衛(wèi)風生生讓那法器透穿了手掌,踩在他后背上的狐貍爪子竟被他弓起的后背生生頂了起來,發(fā)出了可怖的骨骼錯位聲,他帶著無盡的憤怒和妒火,嘶啞地吼出聲:“誰都不能傷害我?guī)煾?!?/br> 江顧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