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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90節(jié)

    衛(wèi)風被他罵得懵了一瞬, 連滾帶爬起身,驚喜道:“師父,你醒了?”

    江顧轉(zhuǎn)頭掃視了眼周圍的環(huán)境,“這是何處?”

    “這里是清涼村,離陽華宗只有六百里,不過靈氣稀薄,罕有人至,我用周寧姜的天階法器篡改了他們的記憶……”衛(wèi)風粗略地說了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見他想起身便去扶,但江顧卻自己坐了起來,只是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衛(wèi)風看見血從他腹部和心口洇出來,想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卻被江顧一個冰冷的眼神制止在原地。

    “師父?”衛(wèi)風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江顧抬手封住了自己的幾處經(jīng)脈,聲音冷淡道:“還算聰明?!?/br>
    江顧鮮少夸他,若換做以前衛(wèi)風定要欣喜若狂,但現(xiàn)在卻半點都開心不起來,他對人的情緒極為敏感,就算現(xiàn)在關(guān)聯(lián)不到江顧的任何情緒,他也能感覺出江顧刻意的冷漠和疏遠。

    “師父,我可以幫你療傷。”衛(wèi)風放下手,習慣性地抓住了他袖子,放在以往江顧早就習以為常,現(xiàn)在卻毫不留情地抽了出來。

    “不必?!苯櫿Z氣冷硬。

    衛(wèi)風蜷起了手指,沉默了片刻,忽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強行將靈力渡了進去。

    果然跟他猜測的一樣,江顧昏迷時的那些法陣是他事先設(shè)置好的,在江顧清醒時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大概自負如江顧,根本沒有設(shè)想過自己清醒時會靈力全失的情況。

    “衛(wèi)風?!苯櫿Z氣發(fā)沉,警告地看向他,“不要——”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對吧?”衛(wèi)風大著膽子打斷了他的話,靈力不要命似的往他丹田內(nèi)輸送,咬牙道:“可師父你現(xiàn)在靈力全無,要是不抓緊時間療傷,被那些人找到我們就死定了?!?/br>
    “他們追殺的是我,你隨時都可以離開?!苯櫩圩∷氖滞笠粩Q,衛(wèi)風吃痛登時松了力道,輸送的靈力也被迫中斷。

    他現(xiàn)在不是很想看見這混賬東西。

    衛(wèi)風直勾勾地盯著他,“你什么意思?”

    他語氣嗆人,江顧目光陰冷地看了他一眼,衛(wèi)風頓時橫不起來,躲閃著移開了目光,咬牙切齒道:“我不走,你是我?guī)煾肝揖透?,你要想讓我走就直接殺了我?!?/br>
    江顧神色不虞,“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不如直接殺了我!”衛(wèi)風紅著眼睛瞪他,他滿腔憤怒,卻又委屈,對上江顧冷冰冰的眼神又本能地覺得畏懼,許多情緒摻雜在一起,讓他看起來有些色厲內(nèi)荏。

    又慫又橫。

    江顧生生被他氣笑,“怎么,覺得我現(xiàn)在殺不了你?”

    就算他修為全無,也完全能要了衛(wèi)風的命。

    衛(wèi)風沉默了下來,過了半晌才放軟了語氣,“對不起師父,我不該頂撞你,我……只是太著急了?!?/br>
    江顧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不用想著解開元神上的烙印,除非我死了?!?/br>
    衛(wèi)風渾身一僵,眼中閃過幾分驚懼。

    只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師父竟然就已經(jīng)猜出他知道元神烙印的事情了。

    江顧很滿意他的恐懼,抬手扣住了他的下巴,指腹深深陷進了他柔軟的臉頰中,神色冷淡道:“現(xiàn)在是你唯一能殺死我的機會,何不試一試?”

    衛(wèi)風雙頰酸痛,他的臉頰被法陣融了不止一次,雖然恢復(fù)得很快,但被碰到就是鉆心的疼,但他沒敢表現(xiàn)出來,只疼紅了眼睛,倔強道:“我不。”

    “為何?”江顧問。

    “你是我?guī)煾??!毙l(wèi)風執(zhí)拗地盯著他,“我殺誰都不會殺你?!?/br>
    江顧輕嗤一聲,顯然不信。

    衛(wèi)風吸了吸鼻子,抬起胳膊就想摟他的腰,江顧神色一冷松開了手,“滾出去。”

    衛(wèi)風擦手狠狠擦了下眼睛,出去關(guān)上了門守在了窗戶外。江顧神色不明地盯著窗戶上衛(wèi)風的影子,不自覺地摩挲了兩下指腹。

    手感不對,似乎……更軟了些。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手忽然就僵在了半空。

    窗外的少年站得挺直,江顧知道他修為尚在,看透個凡間的窗戶不是難事,臉色變得愈發(fā)難看。

    翌日清晨。

    江顧修煉這么多年,難得睡了一覺,醒來時便聽見了院子外嘈雜的聲音。

    “顧大哥醒了嗎?”是個陌生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算大。

    “醒了。”是衛(wèi)風的聲音,“昨天晚上便醒了?!?/br>
    “真是謝天謝地,對了,這是我娘熬得骨頭湯,專門讓我來送給顧大哥的,吃啥補啥?!苯鹱颖е霚娦l(wèi)風不想要,以為是他過意不去,笑得一臉憨厚,“這還是之前顧大哥打到的野豬,你再客氣我娘回去會罵我的?!?/br>
    衛(wèi)風只好接了過來。

    房間內(nèi),江顧正閉目養(yǎng)神,忽然察覺到了股陌生的氣息,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只胖嘟嘟的小手攥著朵黃色的野花想往他頭發(fā)里插,江顧抬手擋開,就看見了個扎著朝天辮的小女孩,她看起來也就三四歲的模樣,長得并不好看,眼睛很小,鼻子也榻,臉上還糊著塊黑東西,見江顧睜眼開心地笑起來,“哥哥,好看,給你花?!?/br>
    “銅錢兒!走啦!”金子在外面喊了一聲。

    銅錢兒聽見哥哥在喊自己,將那朵小黃花放到了江顧的枕頭上,滑下床去跑出了門。

    衛(wèi)風看見小孩兒出來松了口氣,他方才接湯一不留神她就跑了進去,剛才大氣都沒敢喘,生怕江顧生氣一根指頭按死這小東西。

    他推開門,就看見江顧把那朵花扔到了地上。

    衛(wèi)風彎腰撿了起來,找了個茶杯用靈力蓄了些水將花放了進去。

    那盆骨頭湯飄著濃重的油花,刺鼻的腥味讓江顧皺起了眉。

    “過會兒我給他們送回去?!毙l(wèi)風也覺得這味道刺鼻熏人,他雖然也貪吃,但吃得都是靈植靈獸做的食物,靈氣充裕味道清新,不會有這般葷腥的味道,而江顧則是連這些靈食都不碰,只吸收天地靈氣,自然受不了這些凡人吃的東西。

    江顧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的臉怎么了?”

    衛(wèi)風放花的手一頓,強行穩(wěn)住心神,半真半假道:“沒怎么,就是之前想給你療傷,不甚被法陣傷到了?!?/br>
    和江顧猜測的差不多,他睡了一覺心情還算不錯,心中也有了打算,“我們在此處幾天了?”

    “九天?!毙l(wèi)風老老實實回答。

    江顧道:“明日回陽華宗。”

    “回陽華宗?”衛(wèi)風嚇了一跳,“師父,我們從陽華宗逃出來,靈龍宗和周家的人肯定安排了人在陽華宗守著,我們手中還有林飛白,說不定還有林家的人也在,我們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苯欘D了頓,“我需要去衛(wèi)暝州的紫府拿樣東西,如果可以,順便解開你身上的血契。”

    衛(wèi)風愣住,“師父你想要藏寶閣里的法寶?”

    雖然他這么問,但總覺得江顧看不上那些眾人搶破了頭的寶貝。

    “只是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東西?!苯櫭鏌o表情道。

    衛(wèi)風冷不丁被噎了一下,干巴巴地望著他,欲言又止半晌,端起桌上的骨頭湯悶頭出了門。

    江顧看著關(guān)上的門瞇起了眼睛。

    從他醒來衛(wèi)風便對他多了幾分戒備,許是因為那元神烙印的緣故,不過看清事實不管對他還是對衛(wèi)風都好,他對此樂見其成。

    總比不清不楚糾纏來得清醒。

    江顧元神受損嚴重,最好的辦法便是深眠養(yǎng)神,沒等衛(wèi)風回來,他便用法器布好了匿息陣,沉沉地睡了過去。

    但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

    先是側(cè)臉和脖頸有些溫熱的癢意,而后唇間有些刺痛,緊接著呼吸變得有些艱難,胸腔中的空氣在飛快地消減,唇齒間變得含糊不清,他甚至聞到了股淡淡的歡夢香的味道,體內(nèi)升起了股從未有過的燥熱。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房間內(nèi)一片寂靜,沒有半個人影,約莫過了一刻鐘,衛(wèi)風從外面推門進來,還抱著從村民家里借來的斧子和錘頭,看見他有些詫異,“怎么了師父?”

    江顧神色冷凝打量了他一眼,“剛回來?”

    “嗯,去跟金子他娘借了些工具,修一修房頂?!毙l(wèi)風神色自若地將斧子和錘頭放在了桌子上,彎腰從桌子底下拖出了個箱子,里面是邊邊角角的木頭,捏著箱子邊緣的手指微微發(fā)抖,卻恰好被椅子腿擋住,他淡定道:“這些是劉老頭給的,師父,我都跟他學會修桌子了。”

    “過來。”江顧沉聲道。

    衛(wèi)風咽了咽唾沫,唇齒間還殘留著屬于江顧的溫度,一滴冷汗順著他的下巴滴在了木頭上,他站起身來走到了江顧面前。

    江顧抬手覆在了他的側(cè)臉和半邊后頸,鉆心剜骨般的疼痛瞬間席卷過全身,衛(wèi)風卻面色如常,甚至還歪頭蹭了蹭了他的掌心,一臉無辜道:“怎么了師父?”

    江顧收回手,撤下掌心的法陣,冷著臉道:“不必做這些事情,去修煉?!?/br>
    “哦?!毙l(wèi)風悶聲應(yīng)下,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大概是看出他不想搭理自己,轉(zhuǎn)身出了門。

    江顧垂下眼睛,否定了心中那個頗為荒誕的猜測,衛(wèi)風這廝雖然向來沒什么分寸,但那些親昵的舉動在江顧眼中和靈獸想要親近主人沒什么區(qū)別,這蠢貨說不定情竅都沒開,之前渡氣也只是單純想要氣息,何況就他那點膽子,也不敢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衛(wèi)風對法陣沒有絲毫感覺,倘若真是他,方才定然痛不欲生早哭了出來。

    但江顧眉頭卻皺得更深。

    他元神受損竟嚴重,被壓制下去的歡夢香得以死灰復(fù)燃,竟生出了欲念。

    簡直荒唐。

    一墻之隔的屋外,衛(wèi)風死死捂住了方才被江顧摸到的臉頰和脖頸,血水從指縫中溢了出來,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方才被法陣融爛的血rou,黏膩的糊成一灘爛泥,不過他并不在意,過不了幾個時辰,這些傷便會被鬼紋修復(fù)如初。

    他小心地舔了舔溫熱的嘴唇,眼底閃過一絲興奮。

    師父睡著和昏迷時嘴里的味道……是不一樣的。

    不過他都很喜歡。

    第86章 年少春衫(三十二)

    陽華宗, 連云峰。

    “師兄,明日就是阮長老接任宗主的大典,你怎么還在這里?”柳獻仰頭看著屋頂,抬手遮住刺目的陽光。

    眉眼溫潤的少年正在低頭擦劍, 耳邊的玉墜在陽光下通透瑩白, 一只毛發(fā)火紅的幼獸趴在他肩膀上懶洋洋的舔著爪子,聞言歪頭蹭了蹭他的臉頰。

    “我去了也幫不上忙?!毙芴置嗣跬氐亩? 并不在意。

    “師兄。”柳獻無奈地嘆了口氣, 咬了咬唇,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可若我當時不拉住你,你就和衛(wèi)風一起被江顧殺了?!?/br>
    玄之衍擦劍的手一頓,“我不怪你?!?/br>
    “你分明就在怪我?!绷I攥緊了袖子,“我知道你還掛念著你從前的師父,你追隨的也是鄔和致, 但事已至此, 如今贏的是阮克己阮長老,他才是陽華宗的掌權(quán)人……前些日子鄔和致殺回來, 結(jié)果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地牢里, 那里層層把守, 他也病得厲害,根本不可能再翻身了,師兄,你不要做傻事。”

    玄之衍眸色微冷, “阮克己讓你來的?”

    柳獻怔住, 沉默良久才道:“不是的?!?/br>
    之前陽華宗混戰(zhàn),玄之衍為了救柳獻和喻千凝幾人去了云池, 得知衛(wèi)風有危險時想趕回來,結(jié)果被柳獻死死拉住,甚至連衛(wèi)風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