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與仙人掃落花 第145節(jié)
當日在靈境中,楚觀山顯然并不相信衛(wèi)風所說的話,恐怕早在江顧從拍賣場高價拍下衛(wèi)風時便被他看透了心思,雖然不知楚觀山為何一定要試探自己是否對衛(wèi)風有男女之情,但楚觀山一定已經(jīng)知曉他十分在意衛(wèi)風,所以會提醒衛(wèi)風來白骨闕取玉階髓解毒——只有這樣,江顧才會在知道自己可能是玉階的情況下,來給衛(wèi)風解毒。 一旦有效,便印證了他是玉階的事實,如果無效,恐怕楚觀山也另有打算,江顧從白欒和蕭清焰給出的信息可以推斷出,自己絕對不止玉階一個用處,而且衛(wèi)風沒有失憶前也一直遮掩拖延時間,顯然不想讓他知道一些事情…… 江顧垂眸盯著那滴玉階髓,心中轉過了無數(shù)心思,最后眸光一定。 衛(wèi)風正在無聲地痛斥他慘無人道的行徑,猝不及防對上他的目光,虛張聲勢地正色起來,“怎么了?” 他不過在心里罵罵,總不能江顧還能聽見他心里的聲音—— “過來?!苯櫟?。 衛(wèi)風咽了咽唾沫,硬著頭皮上前,卻見江顧抬起手,他以為自己要挨揍,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頸間卻忽然一重。 他試探地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頸間多了條金燦燦的長命鎖,愣了一下,摸著長命鎖上的鈴鐺,抬頭看向江顧,“這是……” “生辰禮物。”江顧淡淡掃了一眼,將法陣中的玉階髓收了起來。 衛(wèi)風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今日是自己生辰,兀得紅了眼眶,雖然他不知道江顧為什么會送自己條長命鎖——這通常都是那些凡人送給自家孩童的東西,要他們長命百歲吉祥安康,這對他一個修士來說實在沒什么意義,但他還是從心底涌出了股純?nèi)坏臍g喜和釋然。 就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有人送了他這么一條長命鎖,他卻沒能護住。 “謝謝師父?!彼麗巯У孛嗣前焰i,沖江顧露出了個燦爛明亮的笑容。 方才對江顧的怨恨和戒備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連元神上的痛楚都消減了許多。 記吃不記打。 江顧看著他傻兮兮的笑,眉頭微皺,單手結印按在了他眉心,在衛(wèi)風尚未反應過來時,起陣將兩人籠罩在了一起,元神直接進入了他的識海。 “師父?”衛(wèi)風猝不及防,被燦金色的元神侵襲入識海,漆黑骯臟的一大團元神被裹挾而住。 這次沒有了厚重的靈力隔絕,他的元神幾乎瞬間便融進了那團明亮干凈的元神之中,前所未有的愉悅席卷過四肢百骸,讓他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他卻被江顧一指虛虛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江顧的元神強悍明亮,化作了金色的霧氣纏繞在衛(wèi)風的元神上,陌生的、激烈的愉悅讓他不太自在地皺起了眉,他從未與人神交過,一直覺得所謂雙修是種投機取巧十分累贅的修煉方式,對所謂的歡愉和情欲也嗤之以鼻,事實上這次若不是因為想給衛(wèi)風和自己的元神一并將毒解了,他決計不想用這種低俗的方式。 這種超出掌控的愉悅感讓他感到了不安。 但顯然衛(wèi)風比他更加不適應,臟污漆黑的元神一開始極其抗拒,試圖逃竄,被他一把箍住腰按了回來,強行逼迫他化作了黑色的霧氣,然后江顧慢條斯理地開始剔除他元神中的毒素。 “……師父。”衛(wèi)風的氣息幾乎無處不在,極力試圖保持著冷靜,“不行……我們是師徒……” “不能這樣?!?/br> 就算他再失憶,也知道這是道侶之間才能做的神交之事,他還想留著跟自己的道侶做,卻又控制不住地沉淪,甚至無師自通地纏繞包裹住江顧的金霧,他下意識地想要元神化出人形,卻又被江顧強迫著保持著霧氣的狀態(tài)。 “無妨?!苯櫟穆曇艨酥朴掷潇o,他的元神太過強橫,他甚至有種將衛(wèi)風的元神揉進自己霧氣中的沖動,但顯然衛(wèi)風會承受不住丹田碎裂,他強行忽略了那詭異的感觸,開始引導著衛(wèi)風雙修逼出元神中的毒素。 然而衛(wèi)風并不怎么配合。 他的元神之前受過傷,與江顧的元神想比稍弱,但行動卻蠻橫,他的意志力不如江顧強悍,又修習六欲道,很快便沉淪,黑色的霧氣陡然暴漲,餓虎撲食般將金色的霧氣圈攏住。 江顧被刺激得有一瞬間的晃神,他沉下聲音警告,聲音卻罕見地有些不穩(wěn),“……衛(wèi)風。” “師父,我,我——”衛(wèi)風的目光沾染上了濃烈的色彩,神交無形,他無處不在融進了江顧的神識中,卻又無法被捕捉到具象的實體,沙啞又干澀的聲音在霧氣中浮沉。 “師父,你親親我,求你了?!?/br> “我好難受,師父?!?/br> 他哭得元神霧氣都在顫抖,江顧好不容易理清的毒險些又被他哭亂。 江顧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化形?!?/br> 衛(wèi)風啜泣著化出了人形,赤裸精壯的上半身在金黑色的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幾乎在江顧化出人形的瞬間,他長臂一撈便緊緊將人箍進了懷里,粗暴又不得章法地去親江顧的脖頸和肩膀。 江顧眉頭皺得更深,抬手扣住他的后頸迫使人抬起頭,衛(wèi)風眼睫濕潤,眼睛鼻子都哭紅了,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師父,我應該是要死了……你親親我,不然我會爆體而亡?!?/br> 江顧額頭的青筋狠狠一跳,心念一動,靈力化作白紗纏住了他那雙可憐泛紅的眼睛,壓住他的后頸吻了上去。 衛(wèi)風得償所愿,一邊親一邊用猛勁把江顧撲倒在了識海中,一只手胡亂地扯著眼睛上的白紗,另一只手急切地摸上江顧的后背,將解開那些煩人礙事的衣裳,卻被江顧按住了爪子。 他趴在江顧身上,將腦袋拱進江顧的頸窩,氣息灼熱,聲音卻可憐,“師父……師父……我還想——” 他還想干什么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只是強勢地把江顧圈攬在懷中,不想讓他變回金色的霧氣,只是霧氣神交還遠遠不夠,他的本能告訴他還有更舒服的方式。 然而江顧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元神中的毒素已經(jīng)被逼至了一處,排出去大半,但還有余毒無論如何都無法清理干凈,也許更進一步可以,但江顧卻停了下來。 能暫時壓制住也在他的預期之內(nèi),他私心并不希望同衛(wèi)風糾纏過度,更何況若不是不想被楚觀山牽著鼻子走,他也不會選神交這條路。 極致的歡愉戛然而止,金色的霧氣干脆利落地撤出了衛(wèi)風的識海。 元神歸位,清冷的月光灑在了兩人的衣袍上,陣法中,他們還隔著一段距離,江顧的指腹甚至沒有碰到衛(wèi)風的額頭。 衛(wèi)風猛地睜開眼睛,對上了江顧冷淡的眼神,一張俊臉霎時爆紅,那要人命的愉悅感尚未退卻,他鼻尖沁出了汗,磕巴地開口,“師師、師父……我們——” “只是為了給你解毒?!苯櫪渎暣驍嗨?,“不必在意?!?/br> 不必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 衛(wèi)風在心中咆哮,臉紅得要滴血,他鼓起勇氣大聲道:“師父,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江顧抽了一下嘴角,“多事?!?/br> 衛(wèi)風期期艾艾地說不出什么話,只小心地去抓他的手,“我們結為道侶吧,師父?!?/br> 江顧癱著臉,“我已有道侶人選?!?/br> 衛(wèi)風頓時如遭霹靂,旋即惱怒道:“不行!我們都神交了!是不是那個蕭清焰?師父,你都對我這樣了,你不對我負責嗎?” 江顧被他吼得頭疼,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衛(wèi)風被他看得后背發(fā)涼,本能地想要后退,卻置氣般揚起了下巴,吭哧吭哧細數(shù)他的罪狀,“師父,明明是你逼迫我神交,纏住我的元神,還不肯讓我離開,又親了我,還摸了我,你還——” 江顧冷笑一聲,背后的陣法已然成型,直接鉆入了衛(wèi)風的眉心。 衛(wèi)風的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他的眼神再次變得茫然清澈,低頭摸了摸自己脖頸上掛著的小金鎖,笑得燦爛,“謝謝師父還記得我生辰!” 江顧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蠢貨,他能封印一次記憶,當然能封印第二次。 衛(wèi)風只需要當他的徒弟就夠了。 夜風習習,吹過兩人糾纏在一起的袍袖,席卷過茂密的山林,穿透了漆黑高聳的界鄉(xiāng),越過千萬里廣袤無垠的大陸,落在了一株血紅的菩提樹下。 樹下,正在打坐修煉的青年倏然睜開了眼睛,臉頰上泛起了可疑的潮紅,神交過后的余韻讓他的氣息微微顫抖,他愣了許久才接收到第二次被封印的感觸與記憶,咬牙切齒地笑出了聲:“……師、父?!?/br> 那赫然是一張與衛(wèi)風一模一樣的臉。 第149章 陰陽白骨(完) 再次被封印記憶的衛(wèi)風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樣。 他愛不釋手地摸著那長命鎖, 元神上的劇痛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綿長又酥麻的舒適,空氣中仿佛涌動著絲絲縷縷淺淡的暗香,繚繞在他元神周圍, 而后脊和丹田處則散發(fā)著詭異的灼熱, 讓他的喘息聲不自覺地重了幾分。 衛(wèi)風有些疑惑地聳了聳鼻子,本能地想要靠近江顧, 若不是他還有半分理智, 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貼上去。 “師父, 我……”他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 眉梢眼角還殘留著淺淡的緋色,同他清澈無辜的眼神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我有些不太舒服?!?/br> 江顧在他靠過來的瞬間后撤了半步,躲開了他的觸碰,冷淡道:“無妨, 解毒的后遺癥?!?/br> 衛(wèi)風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喉間干澀地吞咽了一下。 自然不是什么后遺癥,神交到正激烈的時刻戛然而止, 決計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江顧初嘗情欲的滋味, 現(xiàn)在指尖都附著著衛(wèi)風元神guntang的氣息和粘稠的觸感,他眉頭微蹙。 愉悅和舒適重疊,欲望和本能交融,帶來的刺激和享受無與倫比, 即便是江顧也不得不承認, 衛(wèi)風化作黑霧撲上來舔舐時,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甚至有種想溺死其間的沖動,即便最后還是理智占據(jù)上風,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失了神。 神交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淡金色的靈力蠻橫地肅清了體內(nèi)所有的舒適和歡愉,江顧眼底覆上了層淡淡的寒霜,沉聲道:“調(diào)息片刻便好?!?/br> 衛(wèi)風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卻被一層無形的靈力罩隔絕在外,他不死心地想要突破那層靈力,委屈道:“師父,我不會,這種調(diào)息之法沒學過?!?/br> ‘師父……我不會……你教教我怎么……雙修?!?/br> 沾染著欲望和急切,衛(wèi)風方才帶著哭腔的聲音猝不及防和現(xiàn)在的話重疊在一起。 江顧臉上寒意更甚,他催動靈力粗略地給衛(wèi)風演示了一遍,“可看清了?” 衛(wèi)風點頭,盤腿坐下開始調(diào)息。 江顧見狀,給他多加了幾層防護法陣之后,化作流光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衛(wèi)風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而眼前卻空無一人,陣法虛空中只留在兩行小字: ‘今夜在此處安歇?!?/br> ‘遇急事,明日歸。’ 這字跡凌厲曠峻,如江顧其人,他怔愣地看了許久,才猛地反應過來江顧不在——簡直沒有比現(xiàn)在更絕佳的逃跑時機了! 可是……衛(wèi)風又有些糾結地低頭看向頸間的長命鎖,雖然江顧在修煉上對他是嚴苛了些,但其他方面待他的確不錯,畢竟這世上能記住他生辰的人實在沒幾個。 衛(wèi)風這般想著,掌心中的通音符忽然閃爍了幾下,他剛要解開,兩道人影卻倏然出現(xiàn)在了陣法之外。 “衛(wèi)風!”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衛(wèi)風愕然抬頭,眼睛中頓時迸發(fā)出驚喜,“之衍?。?!” 玄之衍已然長成了青年模樣,同他記憶中的少年人模樣差了許多,出落得愈發(fā)溫潤俊秀,眉宇間也多了幾分成熟,他并沒有表現(xiàn)地如衛(wèi)風般驚喜,而是擰眉觀察著法陣,轉頭看向曲豐羽,“羽長老,這些陣法應當是江顧留下的,能解開嗎?” “可以解開,但需要衛(wèi)風從陣中幫忙?!鼻S羽笑著看向陣法中的衛(wèi)風,“大外甥,真是好久不見啊?!?/br> 衛(wèi)風依稀知道她的身份,不確定地喊了一聲:“小姨?” “誒,這才對嘛。”曲豐羽拍了一下手,開始解決江顧留下來的陣法,“你師父去何處了?怎么突然留你一個人在此?” “他有急事要處理?!毙l(wèi)風心中涌上了股不安,他直覺自己不應該這樣做,但當玄之衍讓他解陣時,他還是壓下了那些不安,按照曲豐羽的指示,兩個人里應外合一起將這些棘手的護身陣法給解開了。 “之衍!”衛(wèi)風扯著嗓子徑直撲到了玄之衍身上。 玄之衍被他撞得一個踉蹌,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甚至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的丹田道心。